“打的就是你!”
賈璉掄起巴掌來左右開弓,少一時便將秋桐打得嘴角流血。外間伺候的丫鬟、婆子聽聞不好,趕忙去尋三姑娘探春。
探春再如何厲害也是個姑娘家,此時如何勸得了賈璉?情知賈母因著頭疼早已睡下,便趕忙親自去請了邢夫人一道兒往怡紅院來。
二人到得怡紅院左近,便見賈璉失魂落魄行將出來,口中兀自念叨著:“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邢夫人見此情形,頓時駭得不敢上前,扭頭便要往一旁躲。
探春急了,忙道:“大太太,這會子怎麼能躲?好歹二哥也要稱太太一聲母親。”
邢夫人沮喪道:“我不過是個填房的繼室,真個兒拉下臉來,你道你二哥會聽我的?”頓了頓,又道:“再說這會子他走了,不過打了一通房丫鬟,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探春無奈,隻得眼看著賈璉行屍走肉般出了大觀園,隨即二人緊忙進得怡紅院裡,便見那秋桐哭嚎不止,過得須臾又去尋那夭桃來鬨。探春徹底惱了,徑直扣了秋桐月例銀錢,秋桐這才消停下來。
方才處置過這頭兒,轉頭兒大丫鬟鴛鴦又尋了過來,說有嘴快的婆子跑到榮慶堂拍門告狀,老太太這會子擔心不已,命其來看看到底如何了。
探春又緊忙與鴛鴦一道兒去了榮慶堂,當著賈母的麵兒,隻說秋桐撒潑惹惱了賈璉,這才挨了巴掌,如今已然無事了。
賈母情知探春這話不儘不實,可她如今上了年歲,又如何管得了?隻歎息一聲,便順勢裝了糊塗,隨即讓探春早些去歇息。
待探春安寢,已然過了二更。
到得翌日清早,平兒便領了丫鬟、婆子來拾掇行囊,掃聽得此事,趕忙回去與鳳姐兒說了。
鳳姐兒心下漠然,隻催了平兒拾掇齊整,隨即乘著車馬往城外莊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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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這日李惟儉早早到內府坐衙,一徑到得臨近晌午方才處置過了庶務。此時衙門中人都成群往飯館子尋去,偏李惟儉不動如山,隻心下想著今兒邢岫煙會送來什麼吃食。
少一時,丁如鬆便笑道:“老爺,邢姑娘來了。”
話音落下,不片刻那邢岫煙便提著食盒進了內中。
李惟儉搭眼觀量,便見其一身桃粉襖子,頭上梳著高髻,鬢邊輕佻了兩縷發絲,劉海兒略有些淩亂,於是平白添了幾分嬌俏。
荊釵素花,清瘦娉婷,偏不知為何,此時眉宇間多了些許愁緒。
李惟儉心下歎息,錯非顧念著黛玉,他又怎會生生拖延了邢岫煙這般久?這回黛玉可算是吐口了,他心下便謀算著過會兒便將此事挑明。
因是此時故作不知,隻笑道:“今兒是什麼吃食?”
邢岫煙微笑一下,將食盒放在桌案上鋪展開來,一份海碗裝的大煮乾絲,一份什錦豆腐撈,一碟板鴨,一碟素豬肚,配的是上好的粳米飯。
李惟儉不由得食指大動,說道:“昨兒就想吃板鴨了,不想今兒伱就做了。我先嘗嘗——”
抄起筷子來夾起一塊送入口中,李惟儉笑著頷首不已,含糊道:“果然好滋味。”
那邢岫煙強笑道:“伯爺愛吃就好,待我回頭兒與廚房吩咐了,每月裡做上二三回,如此不多不少的剛好。”
李惟儉不迭的頷首。
方才吞下口中吃食,他張口語言,不料卻與邢岫煙異口同聲。
“你——”
“你——”
二人同時一頓,李惟儉抬手相請:“你先說。”
邢岫煙囁嚅道:“不知伯爺可否借我些銀錢?”
李惟儉不動聲色,略略思量便道:“可是家中緊著用銀錢?”
邢岫煙咬著下唇點了點頭,李惟儉便問:“要多少?”
邢岫煙道:“三千銀元。”
“那你稍待。”李惟儉起身往值房歇息的梢間行去,少一時捏著三張銀票回返,塞到邢岫煙手中,問道:“三千可夠?不夠我這兒還有。”
邢岫煙長出了口氣,搖頭道:“三千足夠了。”有些話她不好說,若是三千不夠,隻怕就要惹出是非來了。
邢岫煙將銀票揣好,隨即便道:“那伯爺慢用,回頭兒自有夥計來取食盒。”
李惟儉心下斷定,邢岫煙定是遇到了事兒。換做素日裡,每回送了食盒來,都要與自己個兒多說一會子話,偏此時急切要走。
當下李惟儉也不多言,起身送到房門前,瞧著邢岫煙揣手快步離去,招手便將丁如鬆喚了過來。
“老爺?”
李惟儉低聲道:“打發人跟著邢姑娘,看看到底是什麼事兒。”
“是。”
丁如鬆趕忙尋隨行仆役中伶俐的吩咐了,那小廝便遙遙綴在了邢岫煙後頭。
李惟儉用過午飯,便在梢間裡小憩了半個時辰,待醒來,丁如鬆便領著小廝來報:“老爺,小的瞧著邢姑娘去了一處茶樓,與一個婆子計較了好半晌,最後沉著臉出來的。”
“那婆子什麼來曆?”
小廝道:“小的識得,那婆子乃是內城裡赫赫有名的媒婆,名喚周三娘。”
媒婆?李惟儉蹙眉不已,心說莫非邢忠那兩口子等不及,乾脆托媒婆為邢岫煙說人家了?
思來想去,隻覺此中並非這般簡單。當下李惟儉就吩咐道:“去尋那周三娘,掃聽掃聽到底是何事。”
丁如鬆領命,親自領了兩個小廝去尋。
這日到得散衙時,丁如鬆方才回返,見了李惟儉便低聲道:“老爺,掃聽清楚了。那邢忠趁著休沐喝得酩酊大醉,被人引著去了賭坊,輸了幾百兩銀子。”
就幾百兩銀子?不至於因此便將邢岫煙給賣了吧?再說邢岫煙如今每月都有食盒鋪子的分紅,少則幾兩,多則十幾兩,算算一年下來可是不少。
“後來呢?”
“那邢忠所帶銀錢不夠,被賭坊的人扣下了。偏此時遇到了保寧侯府的公子,也不知為何管了閒事,替其給付了賭資。一來二去,也不知怎地,那邢忠便將邢姑娘作價二千兩賣與了保寧侯府做妾。”
保寧侯府?李惟儉眯眼道:“拿了我的帖子,往保寧侯府送一趟,就說我不日登門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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