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親!
聽到要打,陳謂然也是吃了一驚,勉強清醒了一些,醉眼朦朧的看了一眼縣令。
“你看什麼?”
縣令怒道,他對陳謂然臉上的表情很是看不慣,便又一拍驚堂木,對著那些衙役吼道“動作快些,你們磨磨蹭蹭的,今天沒吃飯麼?”
給本官把這趾高氣昂的小子打出shi來!
這位縣令並非出身世家,在兩個月前,他不過是在當地頗受人尊敬的一個長者。
陳謂然自己無所謂殺戮多少,但他對涼郡官僚體係的調整卻是極有分寸。
他知道自己沒那個本事,更沒那個心思去處理這種事,便把自己的大致要求和最後規定的結果告訴嶽韞和年先生等文官,讓他們商量出一個章程。
幾乎是在他前腳剛離開涼郡的時候,後腳這些人就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打垮一批,趕走一批,拉攏一批,把剩下的人和新補充的人手都整合成一個新的官場,
不管你是官場愣頭青還是老油條,見到王令,莫敢不從。
而安家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有著無數利益訴求的整體,從家主到各大管事的,足足有二三十人,中間執行環節難免會出差錯。
大家夥拿虎符領著大軍掃除了一個又一個世家後,轉頭就發現官場上幾乎被屠戮一空,城池裡沒有能管事的人,最後還得是安家子弟們又捏著鼻子宛如吃了shi一般坐在公堂上開始處理公務。
而且是堆積如山的公務。
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估計是實在忍不了在公務裡浪費時間,直接又從當地選了一批人出來。
不過,他的方法很是先進,就是把全城最德高望重的人都召集起來,然後讓官吏挨家挨戶上門去問那些平民百姓願意選誰做官。
其實從郡城這塊土地的位置來看,這裡是陳謂然的統治範圍,但是,這裡的百姓卻在某些人的煽動下直接砍了不少官吏的腦袋,然後又是你一言我一語,隨隨便便選出來了新的官吏。
顯然,大家都是看平時和誰親近就選誰,至於選出來的人能不能做事麼,那也得分人了。
你跟我關係好,我才幫你做事,關係一般的,得交點好處,至於關係差的,你還敢來找我?以前正愁沒機會整死你!
得票最多的,就是郡守縣令,然後其次的,則是依次往下排列。
那位安家子弟臨走前很是得意洋洋的說道“這些官現在都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要是乾不好事情,那是他們自己的責任。”
話雖如此,但人活在世上,能有幾個人完全出於公心做事?
眼下的這位縣令,顯然不是這樣。
或者說,他隻能做一個好人,但做不得一個好官。
而當他做上官以後,連好人都不想去做了。
長郡近些日子有一夥流竄的盜匪,已經犯下了幾件大案,都是趁著夜半時分,明火執仗地去大戶人家裡打劫,甚至看到人家的女眷漂亮,直接侮辱的也有。
但這夥匪盜都不是普通人,他們大約有十幾個人,幾乎個個都是內家高手,修為全都是江湖二流左右的水準。
世家大族裡自然會有隱藏的高手看家護院,但這夥人隻會去尋常的富貴人家,所以才屢次得手。
楚國有個衙門叫緝拿司,裡麵的人也全是高手,而且是專門負責抓捕這種江洋大盜的。
可如今時局正亂,但凡有些誌向的人,幾乎都脫離了朝廷,準備尋找主家效忠,博取個錦帶前程。
大家都是赳赳武夫,憑什麼自己就要整天累死累活,最後還落不到一聲好,被那些毫無作為的蠢貨罵作是“朝廷鷹犬”。
於是,往日裡臥虎藏龍的緝拿司,如今隻剩下小貓兩三隻,各自都還是吃俸祿的老油條,對這種拚命的事情,都是能推就推。
最後這案子反而又被推回到這位縣令跟前,萬般無奈的時候,正好那個世家的管家找了過來,聽到他的難處,便很是隨意的說道
“大人您隻要隨便抓幾個人,說是隻抓到了幾個強盜,但被為首的賊頭逃了,這不就得了。”
“這也行嗎?”縣令還是惶恐。
“害,官場不就是這樣子嘛,現在都是兵荒馬亂的時候,誰會沒事去管幾個土匪強盜,您隻要顯得您在做事,上頭的人哪還會在乎那麼多?”
此言大是有理。
最後,在那個管家有意無意的指引下,一幫衙役就浩浩蕩蕩地砸開了拓跋宇的家門,把他當做是江洋大盜抓了回去。
縣令此刻若是再看看四周,他肯定找不到那個管家的身影,這家夥在看到沈修典出示的玉牌後就感覺不妙,想想自己也沒在這裡摻和太多,便趕緊撒丫子溜走了,一直回到家裡,才指派一個小仆人出來打探情況。
縣令是想快刀斬亂麻,而且拓跋宇這個人,他也認識,不過是個無所事事的書生。
這樣的人,亂葬崗上多得是。
但他不講理,還有人比他更不講理。
隻見堂下的那個人隻是隨便動動手,兩邊靠向他的那些衙役就像是嬰兒一般脆弱的倒在地上呻吟起來,緊接著,那個人再次看向縣令,然後緩緩走了過來。
“你,你要乾什麼?你要乾什麼!”
縣令越喊,膽氣竟然還壯了幾分“我是官,你這個刁民,滾回去跪下,要不然”
“要不然?”
陳謂然嘴角勾起,提小雞一樣猛地提開縣令,自己則坐到椅子上,看看這裡並沒有沈修典的身影,便知道他肯定是出城搬救兵了。
他索性對著拓跋宇招招手,讓他站到自己這兒來。
“拓跋兄,你想想,要是天底下都是這樣的官員,”陳謂然打了個酒嗝,然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你的那一方小院就算再雅致,卻就像是個一戳就碎的美夢,等夢醒的時候,你還有置身事外的機會嗎?”
拓跋宇低頭不語,過了片刻,卻依然是搖搖頭“我沒有什麼本事,庇護好自己已經算是幸事,就算這天底下人都死絕了,我不過與之陪葬,其他的事又與我何乾。”
他很是滄桑的說道“一部史書,能記載數百年的曆史,一個國家的興衰,有時候也不過洋洋灑灑幾頁紙罷了。而把一個人放到裡麵的時候,卻如同滄海一粟,不要說是幾行字,大部分人,終其一生,就連在上麵留個姓名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計較現在的這些齷齪事情,隻要我自己快快活活過完這幾十年,那就夠了。”
他此刻像是明悟了什麼一般,嘴裡呢喃著,眼中逐漸出現某種堅定的神色。
尼瑪,我是想讓你看看官場的黑暗,然後我才好施展嘴炮。
“我告訴你,趕緊把本官放開!”旁邊的縣令發出一聲慘叫,卻是陳謂然不知不覺中加大了手勁,捏疼了他的脖子。
“你們再過來一步,他就死。”
陳謂然平靜地看著那些圍過來的衙役,心裡毫無半點波瀾。
他現在的內功水平已經是江湖二流,能輕易看出,這夥衙役裡麵還藏著一個高手,但,那隻是相對他身旁的那些同伴而言。
對我來說,殺之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