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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麵上風有些大,吹得旌旗呼啦啦作響。
三天時間,浮橋就立了起來,先頭部隊渡河。
第一批過河的是銀槍軍兩千四百人。抵達河北岸後,就地列陣,與枋頭駐軍互相呼應。
緊隨其後的是一批輜重後勤人員,大車小車、馱馬驢騾,滿載各類物資,沿著浮橋抵達北岸。
“風太大,穩住。”一輛裝著石磨的牛車行了過來,浮橋搖晃不休,維持秩序的輔兵什長連聲大吼。
“彆慌,穩著哩。”馭手笑道。
什長也笑了,道:“我是怕石磨掉河裡了,沒飯吃。”
“河北沒石磨麼?”
“少。他們麥子種得少。”
過去幾年內,由畜力驅動的小型石磨在河南漸漸流行開來,主要原因還是食品結構的改變:冬小麥種得多了,自然需要石磨。
而在此之前,富貴人家是靠水力機械驅動的大型磨坊磨麵,與小門小戶不一樣——金穀園鼎盛時就有水碓“三十餘區”,不是三十餘台,是三十多處。
水碓可舂粟米,改造下亦可磨麵,但設備太大,適合莊園經濟大規模加工,不適合自耕農小規模碾米或磨麵。
石磨的日漸流行,究其根源,還是邵勳帶來的改變,亦是需求催生發展的標誌。
今年夏糧收的全是小麥,一船船送往軍中,不磨麵怎麼吃?好吧,或許可以,麥飯、麥粥嘛,但真的太難吃了,銀槍軍兒郎吃了想罵娘……
河麵上有渡船向北搖去。
軍士們坐在船艙內,看著擁堵的浮橋,指指點點,偶爾大笑一番。
浮橋上的人看了,笑罵幾句,然後接著往前挪。
整體士氣還是不錯的,至少不是那種低著腦袋有氣無力的模樣。
這其實也是邵勳帶來的改變。
他給武人打開了上升的通道,雖然還比較狹窄,但真的有用,軍士們比以前更賣力了。
整個渡河行動持續了數日。
銀槍右營六千眾、兗州世兵萬人(滿衡、唐劍部),外加陳留、濮陽、滎陽丁壯萬人,浩浩蕩蕩抵達了黃河北岸。
如果算上枋頭、朝歌駐軍萬人(兗州世兵)以及邵勳的親兵,總兵力達到了三萬七千。
至於府兵,暫時無法出動。
濮陽府兵一部在河陽,一部留鎮地方。
陳留府兵亦留鎮地方。
東平、高平府兵則防備青州、河北流民。
洛南府兵則在弘農。
白超城剛剛被禁軍攻克。
王彌死傷三千餘人,禁軍、丁壯、流民死傷一萬五千餘,已經攻不動了。
新安、白超兩城,皆付出了四五倍的傷亡,禁軍談弘農為之色變。
就地留駐白超、新安兩城之後,一邊舔舐傷口,一邊從流民中拉丁入伍,重新整頓。
另抽調有戰功之輩兩千四百人,轉為府兵,給他們一點希望——至此,已有六千府兵正在或即將遷往梁國。
王彌也無力反擊。
他的老底子隻剩一萬八九千人了,去年和今年又從並州流民中揀選精壯萬人,且耕且練。利用山區地形一點點磨掉禁軍的血肉,但打到現在,已自新安潰退四十裡,戰線推至硤石堡外。
硤石堡之後,就是漢澠池縣(位於晉澠池縣以北的山穀中)。
澠池縣之後,則是邵慎與王彌反複爭奪的崤阪二陵地區。
這一線反複廝殺,有那麼點東西魏、周齊反複拉鋸的意味了,不在於誰兵多,而在於誰占據有利地形。
邵勳不太關心這個側翼戰場,他的精力還是放在河北。
九月初一,他親自過河,將大纛立在淇水之畔。
這一仗,一定要打好,因為他還要攜此勝,推行很多事情。
無勝,無威望,則事難成。
趙郡中丘縣德勝鄉。
張角營壘故址之處,幕府官員、縣令正在監督發放第二批賑濟糧。
“此為梁公恩德,好生記著。”發糧的縣吏們也不管災民們聽不聽得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災民領完一袋糧,千恩萬謝地離開,然後奔向自家。
妻子迎了上來,身材乾癟,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背上還背著個昏昏欲睡的嬰孩。
“糧來了!”災民用顫抖的雙手拉開滿是補丁的麻袋,笑道。
妻子抹了抹眼角。
作為牧奴,他們是沒什麼個人財產的,完全就是靠為彆人放牧牲畜,換點奶製品過活罷了。蝗蟲遍野之時,夫妻二人拚命搶割了一些乾草及青糧回家,熬到現在。
這會是第二次領取救濟糧了,省著點吃,差不多能撐到入冬,就是不知道那會有沒有第三批賑災糧了。
將糧食交給妻子後,牧人拿起了馬刀、角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