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多為大老粗,沒那麼多彎彎繞,一聽是生擒劉雅的“猛將”,肅然起敬,立刻起身回敬。
喝了幾杯酒後,劉泉漸漸放開了。
原來他們並不歧視他的長相,隻看你猛不猛、厲害不厲害,於是心情開朗,來者不拒,不一會兒就熟絡了。
有那家境富裕的武人,開玩笑說買幾個胡姬,換換口味。
劉泉拍胸脯應下了。
其他人聽到,亦紛紛打聽。
楊勤笑了笑,悄然回席。
能結交劉泉,不是什麼壞事。作為親軍督,他太清楚梁公喜歡和哪位夫人睡覺了,劉野那絕對非常得寵,梁公在她那裡過夜的次數非常頻繁。
而且,長期觀察下來,他發現了一件事:梁公喜歡睡劉夫人,沒彆的原因,劉氏是石勒的妻子。
但他也有些疑惑。
如果梁公喜歡睡劉聰的女人還說得過去,石勒隻是個小人物,他的妻子有那麼金貴嗎?
想不通啊。
“唉,有酒有肉,卻無美人!”廳中傳來了嚷嚷聲。
眾皆哄笑。
楊勤收回思緒,也跟著笑了起來。
“征匈奴之役,就馮八尺最賺了。得官又得女人。”
“士人看不起我兵家子,哪天我拆了他那烏龜殼,搶幾個士女回家舒坦舒坦。”
“哈哈!我也想。”
“你長得太醜,沒機會了。”
“梁公睡皇後、王妃,我睡個縣令之女總成吧?”
“閉嘴!”有那清醒之人,連聲嗬斥。
楊勤也重重頓了下酒樽,麵色不悅。
說話之人酒醒了一半,低著頭,麵紅耳赤。
“好了。”有人出來打圓場,道:“嘴上把著點門,喝酒。”
“喝酒。”氣氛再度熱烈起來。
楊勤自斟自飲。
武人這個團體,好像越來越像那麼回事了。
正月初三不殺豬,故今日宴會上無豬頭,唯牛羊耳。
女人吃不了太多,故少少吃喝了一點,便換了場地,到麗春台踏雪尋梅去了。
庾文君被眾星拱月圍在最中心,周圍多為大將軍府、龍驤府、梁國將佐之妻。
尋得幾株梅花後,眾女喜氣洋洋,說個不停。
女人拍起馬屁來,雖然沒那麼入骨,但功力也非常深厚。
庾文君被捧得暈乎乎的,臉都有些紅了。
她是真的高興。
任夫君寵愛哪個女人,在今日這種場合,也隻有她能出麵招待將佐家眷。
不過,招待了一會,又有些煩了。她好想撲在夫君懷裡,聽他說幾句動聽的情話。
眼睛四處亂瞄之時,看到一孤零零落在後麵的婦人,好像是韓氏。
於是便走了過去,拉著她的手,問道:“帶了身子?要不要到裡間歇息下?”
韓氏見著庾文君問話,受寵若驚。
她身體確實有些不太舒服,但又不敢說出來,隻道:“不用了。馬上要賦詩作答了,不能掃了夫人的雅興。”
韓氏是安平士族,不大不小,門第六品。
她本為孔豚續弦妻,被俘虜後賞給了平丘龍驤府彆部司馬馮八尺。
馮八尺是粗俗漢子,不知憐香惜玉,得了美人之後,差點一連幾日都不下床,讓韓氏更加自憐自傷,暗地裡不知道哭泣了多少次——竟比孔豚還粗魯!
日夜撻伐之後,目前已有身孕,心中愈發悲苦。
而且,她敏銳地發覺,今日與會的各家夫人們得知她是馮八尺之妻後,多有疏遠,也就金正之妻李氏等寥寥數人時不時與她說幾句話。
這種地位,更讓她感到難過。
隻是——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庾夫人竟然注意到了她。
“夫君常說,壯士不可折辱。馮司馬勇武過人,夫君時常誇讚,引為今世樊噲。你為馮司馬之妻,便是有福氣了,將來必有大富貴。”庾文君說道:“沒什麼掃興不掃興的,走吧,我引你入裡間歇息。”
說罷,庾文君轉身行禮,告了聲罪,然後拉著韓氏,前往麗春台偏殿歇息。
眾婦人有些驚訝,麵麵相覷。
金正之妻李氏、龍驤幕府督護常粲之妻劉氏亦告罪一聲,跟了上來。
韓氏有些懵,下意識跟著庾文君往前走。同時心中有驚濤駭浪湧起,覺得自己可能想岔了,原來馮——夫君的名氣這麼大,連梁公都誇讚不已,庾夫人亦這般重視。
李氏、劉氏對視了一眼,心有默契地笑了笑。
李氏出身襄城破落寒門,劉氏是長安商人之女,因為身份問題,這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氣。今日庾夫人為韓氏出頭,她們也覺得很解氣。
一行人很快回了偏殿。
比起外麵,此間溫暖如春。庾文君拉著韓氏到坐榻上歇息,然後吩咐宮人煮些熱茶。
韓氏有些惶恐,欲言又止。
庾文君按住了她的手,道:“夫君最敬勇士。馮司馬為夫君拚殺,乃有先登壯舉,這是應該的。”
韓氏稍稍安心,默默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氏、劉氏走了過來,亦拉著她的手,小聲說話。
片刻之後,宮人端來了茶水。
韓氏伸手接過,待看到宮人的麵容時,嚇了一跳,這不是趙鹿之妻呼延氏麼?以前高高在上的匈奴後族驕女,怎麼淪落到梁宮中乾粗笨活計的宮人了?
呼延氏有些羞赧,獻上茶水之後,轉身離去,似是不敢停留。
韓氏慢慢回過神來。
好像——沒那麼難過,沒那麼委屈了。
“安心歇著吧,我一會再來看你。”庾文君柔聲說道,隨後又起身離去。
臨行之前,心中暗想:做這些事好麻煩啊,一會定要抱著夫君,讓他誇我。
庾文君離去後,李氏、劉氏鬆了口氣,與韓氏說笑起來。
馮八尺固然官位低,但庾夫人都這麼重視,她們自然不能過於自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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