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前後,牧草早已返青,最忙的時間段已經過去。
在一聲聲號角中,成千上萬的牧民被集結了起來。
丁壯在前,挎刀持弓。
老弱在後,逐水草放牧牲畜。
邵勳於鼓山之上立營,僚佐將校、諸部酋豪侍立於側。
“明公,那是武強鎮軍,有騎一千、步一千。”獵獵軍旗之下,護夷長史蘇恕延指著一支往西邊涉縣而去的部隊,說道。
“武強鎮將何在?”邵勳問道。
“末將在此。”匈奴人呼延簡越眾而出,大聲應道。
蘇恕延將手中的冊子翻到某一頁,指給邵勳看。
邵勳又看了下行軍中的部隊。
他老武夫了,一眼就看出差不多是兩千步騎,於是說道:“一戶出一丁,不錯。”
武強鎮位於安平下博縣,本有兩千戶、一萬二三千人。因參與圍剿魯口鎮及中山劉琨的戰事,這個以匈奴降人為主的軍鎮又多了五百戶人口、牲畜無算。
整體上還是一戶出一丁,算是比較恭順的了。
“去吧,尊奉清河羊都督軍令。”邵勳揮了揮手,下令道。
“遵命。”呼延簡領命而去。
匆匆下山之後,隨從爭相上前迎接,數十人翻身上馬,先往後方臨時牧地兜了一圈,見到老弱們已經在拆帳篷、驅趕牛羊了,頓時放下了心,向前追趕精壯——也就是說,武強鎮不止出動了二千步騎,其實還有一部分老弱婦孺,充當後勤人員。
“陸澤鎮將何在?”邵勳看著冊子,問道。
看著上麵的數字,他微微有些驚訝。
河北動亂平定之後,陸澤鎮的地盤有所擴大,同時也吸納了部分俘虜人口,但他沒想到報上來的數字居然有八千戶、四萬四千餘口。
遙記得當初此鎮隻有兩萬多羯人、數千烏桓、匈奴,平定魯口鎮後,多了三千烏桓男女,現在這是又多了一萬晉人?
“末將在此。”劉曷柱上前拜道,態度比武強鎮將呼延簡恭順許多。
邵勳臉上突然露出笑容,上前將劉曷柱攙扶而起,道:“劉將軍之兵已出?”
“騎二千、步軍三千,皆已出動。”劉曷柱說話之時,山下響起了鼓聲,一營營打著“劉”字大旗的部隊在曠野中前進。
這支部隊就有章法多了。
騎兵裝具比武強鎮好,訓練更強,士氣不低。
步軍馬馬虎虎,一般農兵水平,但在河北死人堆裡滾過的,彪悍氣息十足,也不算弱旅。
從陣型上來看,陸澤鎮還是以騎兵為主力,步兵純粹就是給他們打配合的。
有好吃的,儘量給騎兵吃。
有好裝備,儘量配屬給騎兵。
搶到的財物,騎兵有優先分配權。
真要打起來,完全可以想象,劉曷柱的騎兵當督戰隊,列於步兵背後。步兵上前衝殺,動搖敵方陣腳之後,騎兵尋著突破口衝進去。
如果步兵動搖不了對方的陣腳,騎兵大概率不會硬來,搞不好就跑了。
以騎蹙步,大概是進入中原的胡人勢力最為本能的戰法。
“陸澤之兵,頗有幾分氣度。”邵勳說道:“尊奉羊都督號令,為我攻下壺口關。”
“遵命。”劉曷柱再行一禮,轉身離去。
陸澤鎮五千步騎後麵,也跟著兩千多老弱婦孺,趕著大車,牧著牛羊,浩浩蕩蕩。
劉曷柱領命而去後,原乞活帥、上白鎮將薄盛上前行禮。
這是一股龐大的勢力,目前有萬戶、五萬多人,劃撥的地盤也相當大,地跨巨鹿、安平、清河、廣平四郡——主要位於四郡交界處。
乞活軍到目前為止,出兵一直非常積極,且敢打敢拚,邵勳都挑不出毛病。
這次出動了六千人,其中包括兩千烏桓騎兵、一千匈奴騎兵,外加三千晉人步兵。
邵勳照例慰勉了一番。
這三鎮出動後,已經一萬三千步騎了,外加羊聃從清河帶過去的三千人,以及魏郡支持的一千郡兵、數千丁壯石勒降兵),差不多兩萬二千人左右,自涉縣出發,攻打壺口關。
兵多了也不行,一是地形問題展不開,二是後勤壓力大,兩萬人基本夠了,對著壺口關慢慢磨。
如果前線傷亡過大,後方還會在魏、廣平、巨鹿、安平四郡征發人丁,繼續往上填。
這就是以本傷人了。沒有任何花巧,並州的地形在那裡,雙方也對峙很久了,沒什麼粗心大意導致的破綻,很難投機取巧。
當然,以本傷人也不是什麼下乘的戰術。
興許一開始傷亡大,但當敵軍繃不住的那一刻,局勢就不一樣了。
三月十七日,巡視完滏口陘後,邵勳至邯鄲,過問後勤糧草輸送事宜。
常山境內,大軍雲集。
李重坐鎮井陘縣,常山、中山、高陽、河間、章武、趙、博陵七郡國豪族湊了一萬兵馬,合並外兵屬劉靈帳下的萬餘青州兵,是為征伐匈奴的第一路自北向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