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這麼說,香惠子卻看見晴和的嘴角輕揚的弧度。
“說起來,我家也有個哥哥呢!喜歡運動得很,出汗量又大,社團活動後回家總是倒床就睡,也不洗澡什麼的!搞得整個屋子都是一股味道。”
“就是就是!男孩子都這樣!我那個笨弟弟也是!不過我總會把他從床上砸……呃叫起來洗澡的。而且他自己也受不了那股味。”
兩個女生一邊上了電車,一邊還在抱怨著男生的種種不是,一會話題又轉移到家務事的處理上,聊得好不投機。
車裡忽然放起一首老歌,《firstay》
heniassall,andchristastreeseretall,我小的時候,聖誕樹很高
eedlovehileothersedy彆人玩耍而我們相愛
don\"taskhy,buttihasassedby,不要問我為什麼時光已經流逝
oneelseovedfrofaraay而其他人卻從遠方走來
noaretall,andchristastreesaresall,現在我們長大了,而聖誕樹變小了
andyoudon\"taskthetiday而你也再也不問我時光的流逝
butyouandi,ourloveillneverdie,但是你和我,我們的愛卻從沒有流逝
butguesse\"llcryefirstay但是我們卻會在第一個五月到來時哭泣
……
晴和忽然停下話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窗外。
傍晚太陽的餘暉徐徐撫過電車兩旁的建築,仿佛為世界增添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熟悉的情景,熟悉的氛圍。
一些熟悉而又模糊的畫麵閃過丁玲腦海。
旋律悠揚婉轉,藤田惠美的歌聲在車廂裡盤旋。車裡是下午時間少有的安靜寧和。
母親抱著孩子,少年握著戀人的手,還有年老的夫婦小聲叨念著今天的菜貴了多少,新不新鮮。
每當車到站,車上的人離開,車下的人上來,周而複始。
丁玲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動畫——《千與千尋》,裡麵有輛電車,是“以前還有,現在已經沒有回程”的車子。
當時看的時候,並沒有怎麼注意,現在卻忽然有些明白了。
人生,本來就如同那輛車。車上的人來來往往,最後到達目的地的,隻有自己而已。
曾經的家,已經回不去了;曾經的家人,也已經永遠也見不到了;曾經的朋友,現在隻能在記憶裡尋找蹤跡。那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忘記了,該怎麼辦?
被一度刻意忽略掉的問題再次出現在腦海,香惠子緊緊抓住裙角的手微微顫抖著。
“香惠子?怎麼了?”晴和注意到她不對勁,“你怕高嗎?”
電車駛上了一座大橋,橋下是滔滔的河水。
等了許久,晴和聽到香惠子顫抖的聲音。
“前輩……”
“什麼事?”
又是好一陣沒有聲音,直到晴和幾乎覺得剛剛聽到的聲音隻是自己的幻覺了,香惠子的聲音才又再度響起。
“如果前輩本來有兩樣東西,一樣拿在手裡,一樣在其他地方。現在,其他地方的東西又回到手裡,可你卻拿不下的時候,您會怎麼辦?”
“呃……不拿吧!”晴和一邊覺得奇怪,一邊回答。
“如果不能不拿呢?”
“那就丟一樣唄!”
“那……如果丟不掉呢?”
“啊?”晴和這下可傻眼了,這是什麼問題啊?
“怎麼樣?前輩……會怎麼做?”香惠子忽然抬起頭,拉住晴和的衣角問。
“嗯……”晴和看她那認真地樣子,確定這丫頭不是在耍她後,想了想,才回答。
“找個東西把重要的東西裝起來吧!這樣就不會丟了啊!”
“裝起來?”香惠子傻傻的問。
“對!裝起來!家裡收拾東西的時候不是都這麼做嗎?……香惠子?”
裝起來?其他的東西都可以用箱子,記憶……
香惠子的忽然眼睛放光,開心的笑起來。
為什麼她就是沒想到呢?明明這麼簡單!
電車一到站,香惠子就一手提著盒子,一手拉著茫然的晴和往文具店跑。
她要買一個超可愛超漂亮的日記本!
逛了好幾家店,香惠子才買到合意的。咖啡色的外殼,一把漂亮的密碼鎖。晴和倒也爽快,一點沒叫累。正當晴和想起該吃晚飯的時候,忽然發現香惠子站在一張貼在牆上的小廣告前不動了。
招聘啟事
廣田翻譯公司,誠意招聘中文兼職翻譯人員,來人需具備以下條件之一有兩年以上中文兼職翻譯的工作經驗……酬金按xxxx元千字計算,加急費用按正常收費的30-100收取……
香惠子的眼睛死死的盯在“酬金”上麵。
她怎麼沒想到?自己明明就會中文的啊!用這個賺點零花,就可以不向叔叔要錢了……
香惠子捏了捏手中150元買下的日記本。
“啊啦,怎麼廣田叔叔的廣告打到這裡來了?”
“前輩認識這家公司?”
“是啊,社長是我老爸的熟人,幾十年朋友了。這家公司很破,不過生意卻不錯,廣田叔叔是個怪胎,沒多少人受得了,所以員工反而很少。怎麼,你對這個有興趣?”
“嗯嗯!”是對它的酬勞有興趣——香惠子點點頭,“我會中文,不過沒試過翻譯。我想賺點外快。”
“你會中文?這樣啊……”晴和想了想,“那你要不要現在就去公司看看?離這裡不遠的。”
“咦?還沒下班?”
“放心吧,他們公司……”晴和做了個無力的表情,“幾乎是全年無休。”
跟著晴和走進一間公司……不對,是一間工作室,首先被裡麵如同龍卷風過境的情景嚇了一跳地上是三三兩兩的用具,茶杯、咖啡杯不說,餐盤和飯盒隨處可見。重要的紙張堆在桌上,簡直就像喜馬拉雅山上的雪峰一樣,高低起伏,連綿不絕。裡麵的人依次仰頭對晴和打招呼,可是眼睛下麵黑乎乎的陰影和頭上依稀的鬼火……都是些什麼玩意啊?
“喂~~~~~~~!”一隻幽冥鬼爪從身後伸來,扣在香惠子肩頭,“你……哪……位?”
“廣田叔叔,”晴和一把拍開那隻爪子,“這是我後輩,她說她會中文,想試試翻譯……”
嘩啦。
香惠子麵前立刻出現一遝紙。
“現在就做!應聘考試。”幽冥爪主人抬起頭,兩個眼睛亮得像夜裡洗手間外的路燈……
“喂!哪有這樣的……”
“那我要按字計費。”香惠子一把抓下麵前的一遝紙。
“咦?沒問題吧……”晴和一臉黑線的看著已經坐進廣田指定空位的香惠子,“……誒,等等,池田呢?”
“在警局。沒空去保他。”
“向澤?”
“老媽摔傷住院了。”
“堂本?”
“拐了人家的老婆跑路去了……切!搞得我們沒法完成稿子。”從地上隨便撿了一個杯子喝了口咖啡。
“你都雇了些什麼人啊?”晴和揉揉太陽穴。
“有人就用。”廣田抓了抓後背,“晴和今天沒和男朋友出去玩?”
“他學生會有事。”晴和認命地收拾起地上的器具,朝廚房走去。
“唉,你那男朋友啊,老是一張撲克臉,也虧你受得了他!”
“要你管!”
東西一扔,水龍頭打開,晴和幾下幾下的將碗筷杯子洗刷乾淨了。
“唉,是管不了!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你們,隻有你堅持。”
“叔叔!你年紀大了,碎碎念功力都不下於我老爸了。”
“你!唉,算了……”廣田搖搖頭,拿起晴和才泡好的速溶咖啡啜了一口。
兩人一時無語。
“50000元,多謝惠顧。”站在廚房門口的廣田麵前忽然出現了兩遝紙,“翻譯文件和被翻譯文件,一共50000元,請付款。”
“你……完成了?”廣田驚訝的看著他。
“是。因為這篇小說我看過。隻剩最後一章沒有完成,按照字數,請付賬。”香惠子兩手一伸。
“啊,得救了!”廣田翻了翻手中的稿子,“你等一下。”
廣田又喝了口咖啡,一麵朝裡屋走。
“香惠子,你的中文很棒哦?”晴和洗淨手說。
“還好,就是書(課本)和電視看得比較多。”
“好厲害……”
兩人從廚房裡出來,廣田等在門口。香惠子看到剛剛還冒著鬼火的人中的兩個已經犧牲在沙發上了。
“這是酬勞,”廣田遞給香惠子一個信封。
“那這個呢?”香惠子揚了揚手中的另一個大袋子。
“新工作!下下周前交給我,有問題嗎?”
“喂喂……人家可還是學生……”
“急件要另算錢。”香惠子很認真地說。廣田卻差點將咖啡噴了出來。
“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守財奴啊?”
“那算了。”香惠子將袋子扔回給他,轉身就走。
“喂喂,我開玩笑的!”廣田拉住香惠子,“今天多謝了!下次也請早,我一定會按規定辦事,ok?”
“成交。”我得意的笑,得意的笑……
“香惠子,你……很缺錢哦?”晴和儘量不傷人的問。
“不算啦,我家不窮,我隻是想為家裡人減少點負擔。”
“是嗎?那你以後什麼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我現在有很多很想買的東西,但是不方便開口向叔叔要。所以,能自己賺最好。可以的話,希望有一天,我能憑自己的能力讓叔叔和哥哥都過得好些。”
晴和疼惜的看著她。
“怎麼?”
“沒、沒什麼。”這不是她這個年齡應該想的事情啊……
千石晴和忽然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家庭,才能教出香惠子這樣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