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倆個兒子,他比誰都了解,看起來性格迥異實則都是一樣的孝順和通透,雖然他們不一定能理解他作為丈夫的殘忍,但卻一定可以明白作為君王的淩雲壯誌和殫精竭慮。
“不管以前如何,你現在就是淩子域。”淩不惑不欲與他糾纏。
“我乾不了皇帝的活,抗不下這江山,再說了憑什麼每次都是你先選,你不要就非硬塞給我要,這不公平。”淩子域見不知悔改的哥哥,憤怒的吼了出來。
“比起我,你早就習慣了宮裡的生活了不是麼?”淩不惑習慣了瀟灑肆意,這江山的重擔之下他擔心自己會沉溺於權術,失了本心。
“耍起潑皮無賴,你當真是兄長。”淩子域嘲諷道。
“你想想,當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天下美人儘得你先選,多合你心意。”淩不惑話題一轉,又開始忽悠上了自己的傻弟弟。
“用權勢征服美人可不是我的做派,本太子是憑的是玉樹臨風的好樣貌、風流倜儻的真性情和溫柔賬暖的好功夫。”
如此的大言不慚,淩不惑隻得頻頻翻著白眼。
老淩王則在旁聽得津津有味,非但未因他們肆意置喙皇位的失禮和僭越而有所怪罪,反而滿臉寵溺和享受。
“要不要臉。”淩不惑罵了出來。
“反正是‘淩子域’不要臉,又不是我。”淩子域方才的激動一下子平複,笑哈哈懟了回去。“再說了,我要是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把尉遲予初娶來做皇後,然後再讓她獨守空房、孤獨終老。”
“你敢!”提到他心愛的女人,淩不惑跳了起來,狠狠的瞪著吃了豹子膽弟弟。
“你敢把江山甩給我,我就什麼都敢!”
“咳咳。”
這個時候,老淩王咳嗽了幾聲,提醒下兩個狼崽子注意溝通的分寸,畢竟自己還好好的活著,況且社稷之權,哪朝哪代兄弟之間爭的不是爭頭破血流、六親不認,可到了自己這裡到好,兩個兒子竟然謙讓至此,完全不把北淩的三百六十八州郡的江山放在眼裡,他也真是無話可說。
“寡人怎麼聽說那個尉遲予初是啟幀還是王爺時的王妃,顧影的孩子當真是了不得啊。”
“他們已經再無瓜葛。”淩不惑聽不得這個女人與啟幀的從前,強調道。
“想來還是有情分在的,不然為何他登機之後,後位一直虛懸。”老淩王悄悄給小兒子遞了眼色,已然與他沆瀣一氣,一致套路老大。
“這尉遲予初雖一般般,可擋不住啟幀喜歡。人家可是一國之君,你是啥?鄉野大夫?人家略使小計,那個笨女人恐怕就又丟了魂回東啟去當她的皇後。上回是她僑情,可還是收下了那枚鳳羽金簪。”
“她不是猶猶豫豫的人。”淩不惑誰相信她的果決,可若真讓她在自己和啟幀兩個人中選一個,他也實在沒有信心。
“反正她不是東啟的皇後就是北淩的皇後,你不接這千金擔子,那就我來接,到時候我娶她,你可彆有意見。”淩子域繼續刺激道。
“怎麼回事,商討出兵的事兒,怎麼就扯道她頭上去了。”淩不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偏移話題很遠很遠。
“寡人認為半年之後可考慮出兵,到時東啟西戎兩敗俱損,正是我北淩坐收漁利之時。”老淩王正襟危坐,不再與兩個兒子說說笑笑,恢複了帝王應有的威嚴。
“西戎此次以赫和做後備據點,明顯是有備而來,半年的時間雖不長,但就算東啟全力抗擊也實難將西戎鐵軍驅趕,若是西戎就此穩坐東境,那麼三國鼎立的局麵我想北也是不願意看到。”淩不惑分析道。
“三國鼎立?!”淩子域和老淩王安靜了下來,心裡不斷的盤算著。
“我們現在無法判決半年之後,遼遠之王是否還有後續的援軍抵達,若真到那時,北淩和東啟則錯失了合力反擊的時機。東境之火徹底點燃,哪個國家都不能幸免,更有甚者,整個東境將拱手讓人。”
“那老大,你認為北淩何時出兵?”老淩王攏了攏披風。他年紀雖大,但卻不頑固,更何況按著不出兵就是為了讓他這個大兒子主動來找自己,他好趁機托付江山,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一半,東境之火愈烈,他也著實沒有必要為了天下霸主,趁火打劫枉做小人,放縱讓蠻夷外邦撕裂了東境的平和。
“二月。繡衣使者在赫和煽動奴民反抗,到時候北淩出其不意發兵支援,一舉端掉西戎後備據點,在與東啟兩相夾擊,如此便可反撲西戎,屆時就算遼遠援軍抵達,沒有充足的糧草支撐,想要吞並東境也是枉然。”
“好,這是兵符,從此北淩一百萬雄獅由你全全統領。”北淩王也不糾結,當下從枕頭下掏出赤金獅麵兵符交予淩不惑,這個兒子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他從未懷疑過。
“您最近身子骨不爽健?”淩不惑上前給他的父親把起脈來,可那脈搏起伏有力,並無絲毫異樣,他皺著眉頭問道“身體壯碩如牛,至少還能再活個二十年,急個什麼?”
“若整日束在這宮裡勤於朝政,與父王而言,再活個二十年簡直是詛咒。”
“嗯嗯,”老淩王盤著腿,與淩子域一唱一和,“寡人統領北淩四十餘載,也隻走過寥寥幾十郡,剩下的歲月是一定要嘗遍天下美酒、聽遍各方小曲兒方才不枉此生。你若是孝順,忙好了這樁大事,就趕緊接班登基,你娶誰做皇後寡人都不管你。”
“那他呢?”淩不惑提起下巴,意指淩子域。這話裡心酸,他聽的真切,帝王從來就是這個世上最大的囚徒,這其中滋味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最為清楚。
“我陪著父王一起啊。”淩子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顆冬棗,咯嘣咯嘣的吃了起來。
“你倒是真孝順。”他嘲諷著。
“那可不。”
“那成,就這樣定下了,兩個狼崽子彆打擾你們的老父親休息了,都散了吧。”
“誒,您。。”淩不惑剛想說些什麼,便被淩子域笑嘻嘻的拖了出去。
“乾什麼你,你特意跟著回來就是為了這個?”出了門口,淩不惑便怒不可遏的質問著淩子域。
“隻許你給我下套,還不許我以牙還牙?”淩子域可算是報了大仇。
“國家大事豈能兒戲!”
“哥,父皇若是百年歸天,你當真會眼睜睜看著北淩敗在我或是那個老來得的小稚子的手上麼?那個位置沒人比你更合適。”淩子域突然恭敬的喚他一聲兄長,這讓淩不惑驚詫不已。
“你不會。”他眼中信任閃爍,他這個弟弟他再了解不過了,狂悖不羈的背後藏著的是不輕易顯露的聰慧、擔當與善良。
“我的夢想就是肆意暢快,衣食無憂,就這麼點小小的奢求,哥你可要成全我。”淩子域笑了開來,快步向前。沒走兩步,他見淩不惑沒有跟上來,回頭又扯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再說,你是你欠我的,不還可是不行。”
淩不惑這才跟著笑了起來,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逃脫了一圈還是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