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淩不惑微微有些愣神,可還是溫柔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少女。
姬和如星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而後她蹦噠上前,彎著腰,在淩不惑的額前嘬了一口。
男人驚訝未語,尷尬的沒有說話。手中的棋子滾落在棋盤上。他連忙低下頭,裝作繼續研究他的棋局。
顧予初心揪了一下,不知道是在心疼上好的翡翠險些摔碎,還是在心疼自己現下這偷偷摸摸的窘迫。
姬和顯然沒有因男人不合時宜的反應而不快,臉上雖有深閨的緋色,眼睛裡卻是愛意蕩漾。她不再打擾淩不惑假裝自陷的專注,轉而挑了一個毽子自顧自的踢了起來。
她身子很輕盈,毽子在她淡藤色的裙角間跳躍,少女的靈動與甜美任憑誰看見都會傾心神怡,心向往之。
淩不惑若有所思的瞥了眼在自己身邊玩的開心的姑娘,也正是這樣看似無意識的舉動,讓顧予初快要舒展的心再一次擰巴起來。
過了一會,男子又從重新聚集注意力在自己的棋盤上。
顧予初覺得即便是偷看,自己也實在是多餘,可她仍是挪不開半星步子。
姬和歡跳了一陣子,一個高抬腿,毽子不偏不倚的落在楊槐樹的樹杈?上。
女孩“呀”了一聲,淩不惑沉溺於棋局,沒有在意。可姬和撇開身旁一托盤花花綠綠的毽子,竟然提著裙角笨拙的爬上了那棵楊槐樹。
這棵老樹有根很低的旁支,小姑娘沒有費多大力氣便爬了上去,可想要取到更高樹杈上的毽子並不容易。
隻見她繃著驚慌到微微泛白的臉,小心翼翼向旁支高處挪去,而後惦著腳,咬著下嘴唇,單手扶著樹乾,單手費力的向前伸展。就差一點點,她一咬牙,更向前挺進,一把揪住毽子的羽毛。
可高興還沒到一秒,姬和向腳下望了一眼才發現自己爬的有多高,一緊張,失足摔了下去。
幸而就在霎那間,淩不惑飛身接住了她。
姬和花容失色,緊閉著雙眼,緊緊的摟住淩不惑的脖子不肯鬆手。
“沒事了。”他安慰道,想要快些放她下來,可小姑娘像是受驚過度,賴在他的懷抱裡一動也不肯動。
“膽子這樣小,居然還敢爬樹。”男人似責怪似安慰。
姬和這才半眯著眼睛,鬆了鬆緊繃的身體,吐了吐舌頭。
“我看哥哥府上的貓兒上樹如此輕鬆,想來我也不會比貓兒差吧。”她心有餘悸,眨巴眼睛懦懦的說道。
“嘴最是厲害。”淩不惑淡淡的笑了笑,縱是心裡有什麼,說到底還是未及笄的孩子,並不打算計較。
顧予初看著定了神,暖風起,槐花如棉般隨風而落,落在明媚少女的微亂的青絲和男人寬闊的肩頭。恍惚間,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雪天,自己妹妹伏在啟幀背上,仍舊是旁觀者的自己,那種隱秘的心事被捏的粉碎的疼痛再一次醒了過來。
終於,琴瑟和鳴的兩人發現了她。
沒來得及躲開的顧予初故作輕鬆的微微一笑,那副丟掉很久的麵具又重新帶了起來。
“我來取一下衣物。恰巧路過。”也不管這個理由能不能說服旁人,隻要聽的過去便就可以。
淩不惑的臉是冷峻的,他放開胳膊,定定的看著她。
姬和扭捏的整了整衣裙。
“方才是我唐突了。讓予初姐姐看了笑話。”
“怎麼會。沒受傷就好。王爺今日很是閒情逸致,沒有軍務要忙麼?”
“不惑哥哥染了風寒,這幾日都休沐在府的。”沒等男人開口,姬和搶先回答。
“哦,原是這樣。我還有事,就不打擾啦。”幾日休沐,看來都是有佳人相伴的,顧予初陪著笑,點著頭,不管淩不惑陰鬱的臉色,找了借口離開。
出了院子,她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回想起方才不該看見的一幕,傻傻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她突然雙手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仿佛在提醒自己要清醒一點。
她回來不過就是要找那件琉璃藍的裙子,這是她為數不多的一條稱得上端莊雅致的宮裝。可打開櫃子,她赫然發現,除了琉璃藍的衣裙外,還多了好多件新衣,都是她喜歡的顏色和簡單樣式。
顧予初輕輕歎了口氣,最後還是取了舊衣,可就在要出門時撞見了眼下最不想見的人。
“這麼快就走了?”淩不惑忍著不快,笑著開口。
“嗯啊,驛館還有事。”她臉上掛著得宜微笑,卻懶得看他的眼睛。
該死的,越想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越是彆彆扭扭。
淩不惑單手撐住門框,攔住她的去路。
“不該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麼?”
淩不惑神秘一笑,這個女人果然是很懂他。不提武功與否,他的醫術是斷然不會讓自己在這盛夏裡染了風寒且到了要居家修養地步。可聽她這樣說,便就勢倒向她懷裡。
顧予初雖猜到他心裡是有所盤算,可轉念一想,這幾日裡怕是日日都有姬和相伴,心裡不是滋味,本來該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語氣裡卻多了幾分醋意。於是繃著臉,當即推開他“彆,英雄該去救美,你這樣不對。”
“你這是怎麼了?”男人眨巴眼睛,明知故問。
“沒怎麼,麻煩讓一讓,我急著回去洗帕子。”顧予初仍舊沒有好臉色,像是故意要氣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吐出這樣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帕子?”淩不惑先是疑惑,而後瞬間轉為不快,端陽節諾達與她的親密,他是記憶猶新。
“哼,你倒是賢惠。”
“是呀,既比不了朝露嬌豔,還是賢惠一點,總還有旁人看的上。”說罷,顧予初推開礙事的胳膊要走,卻被一把摟住了腰。
“方才不是我能控製的。”男人貼在她的耳邊,試圖解釋。
“王爺的私事,大可不必說與我這個不相乾的人聽。”顧予初壓著不悅,說的雲淡風輕,也正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態度徹底惹怒了淩不惑。
關於他們倆的關係,這個女人雖未向他表明態度,可淩不惑心裡篤定她是不拒絕的,或者雖不是默認,也該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意和決心。
今日之事,她若因為吃醋而鬨翻了整座王府都不打緊,可她偏偏說出這樣傷人的話來,讓淩不惑一再放低的驕傲反彈至極,於是他放開糾纏,靜靜看著眼前的女人,眼裡全是失望。
顧予初也覺得自己的失言有些傷人,可方才的一幕,要她如何能夠冷靜下來,也是那一刻,她萬分確定自己對淩不惑無法挽轉的感情。可正當她想緩和下情緒,淩不惑接下來的態度讓她更加難以釋懷。
“將軍所言極是,無心之人當不屑無關緊要的解釋。”
顧予初眉頭微閃,低著眼瞼負氣的說道“王爺博愛,自當不負有心之人!”
說罷,甩袖離開,淩不惑氣的臉色蒼白,也掉頭回了自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