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滿臉認真道,“叔叔比阿生包得好。”
“你見過我第一次包的?”
楊文清挑眉問道。
阿生搖頭,“但是我覺得叔叔就是比我厲害,那肯定就比我包得好。”
楊文清被他逗笑了,一大一小就這麼包完了餃子,吃餃子的時候,楊父故意夾起一個醜醜的餃子問道,“這是哪個小朋友包的啊?”
阿生紅著臉道,“是我包的。”
“不錯不錯,”楊父一口吃掉了,“真好吃。”
見楊文清和楊母都先吃那幾個醜醜的餃子後,阿生的臉更紅了。
“我們有事兒,你帶阿生出去轉轉吧,熟悉熟悉咱們附近。”
楊母以同樣的理由,把楊文清和阿生推出了家門。
楊文清想了想也對,萬一這孩子出去玩兒的時候不知道路也不好,於是牽著阿生的手在周圍轉悠了大半天,瞧見有人賣糖絲,還給阿生買了一點。
“我小時候就愛吃這個,”楊文清說。
阿生趕緊舉起手裡的糖絲,“叔叔吃!”
“我已經是大人了,不吃這個,你自己吃。”
楊文清摸了摸他的腦袋。
阿生的手不放下,眼裡透著倔強。
楊文清看著這樣的阿生,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挺倔的,想了想後,他對阿生道,“我們分著吃,我牙疼,吃少一點。”
“牙疼?”
“是啊,因為吃太多甜食了,所以牙疼,”楊文清故意道。
阿生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幫子,“我不疼。”
他吃甜食其實還挺少的,想著就越發同情楊文清了。
楊文清見此哭笑不得。
回到家時,楊母他們正在看電視,嗑瓜子,見他們回來趕緊把阿生叫過來問了一番,“好玩不?”
“好玩兒,我還吃了糖絲,還和叔叔去看婆婆們跳舞了。”
他們小區外麵有一個廣場,退休的老頭兒和老太天就愛在那打太極,跳舞啥的。
楊文清倒水的時候,也給阿生倒了一杯,阿生還在跟楊母他們說楊文清牙疼的事兒。
楊母掃了楊文清一眼,哪裡不知道是騙孩子的話,“你啊。”
楊文清笑了笑,把水給阿生,“我的原意是他以後吃糖節製一點,小心蛀牙。”
“我沒吃很多的,”阿生趕忙道。
“知道,我們阿生不怕,我會給你準備量,”楊母有些心疼地抱起阿生。
就這樣,阿生在他們家住下了。
楊文清上下班都挺早的,即便是回來時遇見鄰居,他也是微微一笑打個招呼就回家了,沒和他們多閒聊,因為一直是這樣的性子,所以在阿生住進他們家,鄰居們或多或少都猜中議論時,楊文清還以為阿生就是楊母或者楊父朋友的孩子。
隻是在他們家借住而已。
這天一早,楊父帶著阿生出了門,家裡就楊文清和楊母在。
“媽,阿生……他家裡是什麼情況?”
楊文清帶著些好奇問道。
“什麼什麼情況?”
楊母明知故問。
“您不是說他是來咱們家借住的嗎?剛來的時候瞧著那麼瘦巴巴的,膽子也小,瞧著就是受過欺負。”
這來了他們家兩三個月了,阿生胖了不說,還長高了呢。
楊母歎了口氣,“他父母反正不是東西。”
要不怎麼會把一歲多的孩子丟在孤兒院門口,院長說要不是那天她起來得早發現了阿生,這孩子可能就被人販子拐走了。
楊文清聞言眉頭緊皺,“他們住哪?”
“這事兒你彆摻和,我和你爸心中有數,”楊母輕聲道,“你也彆在阿生麵前提,我怕孩子難受,彆看他人小,可也聽得懂很多事兒了。”
“我知道,不會這麼沒分寸的,”楊文清點頭。
轉眼就到了九月,楊父去看了周圍的幼兒園,然後回來跟楊母商量後,二人就帶著阿生去報了名。
楊文清下班回家時,就瞧見楊母正在做書包。
“這是?”
“給阿生做的,”楊母笑道,“孩子也不小了,現在好些人都把孩子送到幼兒園去呢,我們也不能落下阿生啊。”
楊文清想問這孩子家人,可見阿生在旁邊玩小汽車玩得高興得很,一時間話到了嘴邊也給咽下去了。
阿生上學後,楊父他們都會讓楊文清下班的時候去接孩子。
楊文清也照做,他挺喜歡阿生的。
這天,他下班早,就先一步到幼兒園門口等著,這會兒那已經站了十幾個老頭老太太了,其中就有他們那樓的叔叔。
“文清啊,你這孩子聽話,而且聽我孫子說,老師不管教啥,他一下就記住了,真是個天才啊。”
楊文清在他開口的時候還以為對方說自己聽話,結果聽到後麵有些不對勁兒了。
“您說阿生啊?”
他知道阿生聰明,而且這孩子跟著他識字也非常快,現在都已經在自己看兒童畫本了。
“是啊,”大爺點頭,“你可得好好養這孩子,彆讓你爹媽再操心了。”
楊文清的眉頭隨著大爺的話越發皺了,見阿生他們放學出來,楊文清牽著他的手往家裡走。
阿生還在背老師教的詩,一蹦一跳的很是快樂。
楊文清心裡裝了事兒,沒有和平常一樣和他說太多話,可在路過賣小麵包的地方時,他還是停下腳步,和往常一場買了幾毛錢的裝好,給阿生回家後吃。
阿生沒有感覺到他的異常,還嘰嘰喳喳地跟楊文清說起在幼兒園的趣事呢。
楊文清也應著。
回到家,楊母已經做好飯菜,就等著他們回來呢。
吃過飯後,楊文清說今兒周五,明天也不用上學,讓楊父帶阿生去廣場玩。
楊父沉默帶孩子的快樂,也沒發現他的不對勁兒,高高興興地領著孩子出去了。
可楊母卻發覺楊文清應該是知道了什麼,本來這事兒也瞞不了多久,楊母很冷靜地泡了茶,與楊文清麵對麵的坐著。
“媽,阿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楊文清一看楊母這架勢,就知道自己誤會很久了,阿生根本不是她朋友的孩子!
楊母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忽然就開始哭,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哭得楊文清不知所措。
以前楊母哭,那都是捂著嘴,無聲地流淚,哪裡像今兒這樣像個孩子哭。
他一時間又慌又難受,趕緊起身來到楊母麵前,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媽,您彆哭。”
“我怎麼不哭?我命苦啊,”楊母大聲哭道,“你說你不結婚,我和你爸即便是難受,也順了你的心吧?”
楊文清抿了抿唇。
“你說是不是順了你的心?沒有再給你介紹對象,也沒有說過一句逼你結婚的話,你說啊!”
楊母輕輕推開他的手,指著他一邊哭一邊質問著。
楊文清趕忙點頭,“是是是,您彆哭了。”
“你不結婚我們沒說啥,可我們想抱孫子怎麼了?你不生,我們還不能領養一個?”
楊母不管不顧,還是哭得厲害,“我們也沒讓你給錢養,也沒讓阿生叫你爸爸,我們自己養,你要是不想看我們,那我們搬出去住好了嗚嗚嗚……”
楊文清聽得一個頭兩個大,他蹲在楊母麵前,“您彆這麼說,就是要搬,那也應該是我,這房子……”
“好啊,”楊母指著他哭得更厲害,“你居然想自己出去過日子了!你是嫌我和你爸老了是不是!”
楊文清隻覺得自己十張嘴也說不清。
楊母哭不說,還揚言死了算了等話,楊文清哪裡聽得,一直到楊母提出要求要領養阿生,讓阿生一直住下去,楊文清點了頭後,楊母才擦了眼淚。
接著喝完那一杯微涼的茶,起身去洗了個臉,打開電視一邊看一邊嗑瓜子,還時不時評兩句裡麵的劇情。
楊文清他好像上當了。
但想到阿生來家裡後,除了晚上和自己睡,確實是父母帶得比較多,他歎了口氣,坐在那喝了許久的茶。
等阿生和楊父高高興興回來時,阿生衝到楊文清麵前,揚起笑臉神采奕奕地喊著,“叔,我給你帶了這個!”
說著便伸出小手,期待地讓楊文清看。
楊文清看過去,那是一個小石頭,白色的,長得圓嘟嘟的,很可愛。
“真好看,”楊文清誇讚著。
他接過手,“給我的?”
“嗯,”阿生使勁兒點頭。
“謝謝,”楊文清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很喜歡。”
阿生臉一紅,楊母見此輕哼一聲,“阿生過來,陪奶奶看電視。”
阿生笑眯眯地湊了過去,卻發現她的眼睛是紅的,“奶奶您哭了?”
楊父剛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自己的搪瓷杯,聞言一愣,當下看向楊文清。
楊文清抿了抿唇,捏著石頭不敢和楊父對視。
“奶奶是被某些人氣著了,不過看見我們阿生,奶奶彆提多高興,一點都不生氣了。”
楊母笑眯眯地捧著阿生的臉,在他腦門上親了親。
阿生臉更紅了。
之後楊父特意找時間和楊文清在外麵喝了茶,說了許久的話。
在給孩子辦理戶口的時候,楊文清以父親的身份把阿生加入了他們家的戶口本。
阿生抱著戶口本,聽了楊母的解釋後,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他跑到楊文清麵前,喊了一聲爸爸。
楊文清整個人一激靈,十分不適應,可當他垂眼看見阿生眼裡的崇拜與喜愛後開口應了一聲。
“嗯。”
有了兒子的楊文清對阿生的教育也開始略嚴格起來,但是阿生並沒有因為這個覺得楊文清不喜歡自己,反而更加黏楊文清。
“你多大了?明天就報名念一年級了,”這天,楊文清背著手看著麵前站著的阿生,“你得自己睡知道不?”
“可我才七歲,”長高了不少,如今已經是個小胖子的阿生抬起頭道,“阿南哥哥七歲的時候,還跟他爸爸一起睡呢。”
楊文清一噎,看向楊母他們,結果二人盯著電視就是不看他們。
“那你不就比你阿南哥哥更厲害了?你一年級就能自己睡了,小小年紀就成了男子漢,真厲害!”
楊文清這麼說道。
阿生一聽,對啊,他這不就比阿南哥哥厲害了嗎?
於是阿生便自己住進了小房間,擁有了自己的書桌以及小床。
可不適應的,居然是楊文清。
他有些失眠了,又怕孩子晚上踢被子,於是時不時就偷摸起來去阿生房裡看看。
結果發現這小子睡得十分香甜。
楊文清有些慪氣,敢情隻有他睡不著?
有了心事的楊文清第二天上班時,還和自己比較要好的同事提起這個事兒。
同事和他交往還挺密切,也去他家裡吃過很多次飯,自然知道阿生的來曆。
“這有啥,我閨女要和我們分著睡的時候,我一晚上起來十幾次,就怕閨女踢被子,或者是摔下床了。”
同事一臉老父親擔憂,“我閨女睡得沉,一點都沒有發現,我也慪氣,覺得閨女長大了,都不黏我了,可文清啊,你我六七歲的時候,還挨著父母睡覺嗎?”
楊文清想了想,“沒有,我五歲的時候就自己睡了。”
“那你一定也沒發現你叔叔和阿姨晚上去你房裡看你吧?”
同事取笑道。
楊文清聞言感慨不已,“確實沒發現,我睡得很好。”
回去後,楊文清還問了楊母這事兒,楊母笑道,“那肯定的,我們哪裡放心你一個人,有時候還會做噩夢呢,趕緊起來去看看你,可你睡得香,慪氣的隻有我和你爸。”
楊文清聽完她的話後,忽然笑個不停,抱起一旁吃東西的阿生,“我也慪氣,等阿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阿生也會明白我的心情了。”
阿生蹭了蹭他的臉,雖然聽不懂,但是他還是很喜歡爸爸。
阿生高一的時候,見過一次楊文清發病,他沒有害怕,而是非常鎮定地給他服藥,送楊文清去醫院。
楊文清有些不敢看他,“我是不是很狼狽?”
阿生正在一旁給他削蘋果,聞言笑道,“狼狽啥,我覺得爸爸很厲害,您的病情控製得很好,我為您驕傲。”
為他驕傲的阿生也有叛逆期。
而且還是高三那麼重要的時候。
楊文清和他吵架,楊父和楊母一邊勸一個。
原因很簡單,阿生從小的夢想就是當兵,可高一見過楊文清發病後,他隻想搞更多的錢,來給楊文清治病,學醫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想考工商大學。
楊文清怎麼舍得他放棄自己的夢想,二人自然是吵架的。
阿生又怕氣著他,怕他犯病,所以乾脆辦理了住校,周末的時候才回家看看。
在外人眼裡,這就是在冷戰。
楊文清心裡也不好受,跟楊繼西打了好幾次電話,都在說自己拖累了阿生,讓他改變了自己的誌願。
有一天,楊繼西對他道,“文清,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對阿生來說,他的夢想是因為你展開的,以前為啥想當兵?因為你們覺得保家衛國是男兒本色,他能當兵那是很好的事兒。”
“可他現在覺得當兵是好事兒,可是會離家很遠,也不是時常能回家看你們,所以他改變了想法,文清,這不是你拖累他導致的改變。”
楊文清掛了電話後,拿著釣竿去河邊釣魚,他在那邊待了一天,也想了許多事兒。
在阿生周五晚自習下課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楊文清還沒睡。
他坐在飯桌旁,見自己回來還笑了笑,“餓了沒?”
阿生忽然感覺自己委屈,他帶著點情緒道,“餓了,我上了三節課呢。”
“你繼西伯伯寄來了乾菇,還有他們家自己養的雞,我燉了一隻,還溫在鍋裡呢。”
楊文清起身去舀了一大碗出來,見他還站在門口,“去洗手。”
阿生趕緊放下書包去洗手了。
雞湯很鮮美,阿生一直埋頭吃著,一大碗吃得乾乾淨淨,桌上就隻有點雞骨頭。
“你想考什麼就去考吧,但是有一個前提,必須得你自己喜歡,不要因為家人改變自己的夢想,知道嗎?”
阿生點頭,“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選什麼路,爸,您就是老鑽牛角尖,覺得我是因為你才改了啥,不可否認您確實影響了一點我,可我要是真因為您改變的,那我為啥不去考醫科大學呢?”
對哦。
楊文清立馬眉開眼笑了,讓他搬回家住,“高三可累人了,你回家住我們給你多做點好吃的。”
阿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羞澀道,“其實我在我們班算是比較胖的類型了。”
“哪裡胖了?你這樣剛剛好,瘦不拉幾的才不好呢,”楊文清立馬道,說完不顧他的反對,又給他舀來一大碗雞湯,直到阿生當著他的麵喝下後,楊文清才心滿意足地去洗碗筷。
阿生想幫忙還被趕出去了。
房裡的楊父和楊母聽見外麵的聲音,紛紛一笑。
阿生如願考上了想考的大學,隻是這個學校在隔壁省,楊文清送他去學校時,心裡十分感慨。
到了宿舍,見他們是第二個到的,楊文清給阿生整理被子,阿生把桌子和衣櫃擦乾淨。
接著二人去學校外麵購買了一些生活用品,晚上楊文清和阿生一起吃的晚飯,之後楊文清就要回酒店住宿。
阿生賴著不走,跟輔導員說明情況後,陪著楊文清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楊文清就洗漱好了,然後把他叫醒,“今天雖然不上課,可你們早上不是要開班會?下午可就要軍訓了。”
阿生趕緊起床,楊文清把卡給他,“該花的你就花,可不該花的你自己心裡有點數。”
“知道了爸。”
阿生應著。
家裡沒有阿生在,楊文清總覺得沒有那麼熱鬨。
楊父他們也退休好幾年了,沒事兒就出去釣魚或者是跳舞。
楊文清除了上班,就是去店裡幫忙,要不就是在家看書。
阿生放假回來時,一家人彆提多高興,家裡也熱鬨起來了。
幾年後,楊文清帶著阿生回了老家。
他們去祭祖,然後來到楊繼西家,在這邊過了年後才離開的。
後來阿生結了婚,楊文清說不住在一起,生活習慣不一樣。
而且距離產生美。
阿生夫婦聞言也沒說啥,這是在買房的時候,買了門對門的兩邊,這樣既分開住了,也能每天見麵。
楊文清年紀越大,病情也越穩定,也是他想出去玩兒。
兒子和兒媳婦雙手讚成。
再不玩兒,就老得走不動了。
阿生公司做得很大,家裡的日子也是比較好的,很快就準備妥當。
楊文清和楊繼西等人坐上自家的大巴車出發了,聽嫂子說猴子厲害得很,楊文清便對楊繼西道,“我倒要看看有多厲害。”
“那你得小心點,不然被抓傷了臉還不知道為啥哈哈哈哈……”
楊文清也笑,“比起猴子,我更期待日出。”
“聽說在山頂看日出彆提多美了,”楊繼康也很期待。
當他們站在山頂看見那日出的時候,楊文清覺得自己白讀了那麼多書,因為太美了,他覺得沒有什麼詞能形容出來,隻能用眼睛儘情地去欣賞。
然後回頭在相親相愛一家人裡麵發了在山頂拍的大合照。
石頭點開照片,看見站在繼西伯伯身旁,咧嘴笑著的父親,也跟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