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謀!
風乍起,暗香浮動,月光灑進窗來,張三和衣而眠,睡前拿在手裡的書掉在地上,風吹起書頁嘁嚓作響,掛在窗邊竹風鈴也叮當不止,張三堪堪醒了過來,原來所謂追風少年,所謂話本子,劉全有……一切都是夢而已,這個陌生的世界,僅她獨身一人。
起身喝了口水,開門後,卻看到院中站著慕容。
“你怎麼來了?”張三嘴動著,卻未能發出聲音。
而站在院中的慕容,看見她突然開門,想起方才還在睡夢中,忽聞金刀墜地,想起她傍晚時策馬站在鄴城前鬱鬱寡歡的樣子,想起她曾不告而彆,瞬間驚醒了過來,急急忙就到了她院中來,幸好,她還在。
聽見她問,慕容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隻見她上前來,在月光下翩然如仙子,往外走去。
慕容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相與步於庭中,見月光映著翠竹在地上灑出一幅潑墨畫,張三想起從前讀書,蘇東坡與張懷民在承天寺夜遊,大概看到的也是眼前的光景,忽然笑了起來。
慕容見狀有些呆愣,他從未見過她笑,若是她能一直這麼開心多好。慕容想著,這個念頭如洪水般在腦中肆虐,直到張三與他在吳王府中轉了一圈,直到她回去睡覺,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心底依舊難以平靜。
翌日,胡太醫到訪。早在回鄴城前,慕容便休書一封,請胡太醫為自己的一位友人治病。胡太醫醫術高明,曾治好許多疑難雜症,與父親私交甚篤,想來必然願意幫忙。
當他帶著胡太醫到院子裡去找張三時,沒想到卻沒見到人,問了下人才知道張三姑娘一早就出去了。慕容記得他昨天與她說過今早會有太醫來為她治病,怎麼會一早就出去了,她會去哪裡?
慕容想著,讓太醫在府中等著,自己帶人到鄴城中去,無論怎樣都要把人找回來。沒想到才出門不久,便看見了人,正在一條巷子裡抬頭看著高高的院牆。慕容不知道的是,此時張三正站在曾經魚府的小門前,這是她重活一世時,到的第一個地方。
見慕容來,她有些無奈,轉身要走,慕容上前拉住了她,朝她說“我曾說要找人為你治病,如今太醫人已在府上了,你隨我回去看看。”
要治她的啞病嗎?可治與不治,又有什麼分彆?
張三有些諱疾忌醫,慕容拗不過她,隻跟在她背後走,隨她出城去,見她在河畔駐足,似乎在思念故人,看著她身影,慕容隻覺得心底有些發酸,卻又不知是什麼緣由。
等二人回到慕容府上,張三倚在榻上,隔著紗幔讓胡太醫為她診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半晌,胡太醫走了出來,慕容上前來問“胡爺爺,張姑娘如何了?”
胡太醫向他回話道“如公子所料,這女郎口不能言是因為心病;若老夫診的沒錯,她曾從高處墜下,又淹在水中,受傷時並無求生意誌,所以傷了內裡,就算假以時日加以調養,也未必能恢複如初。”
慕容沉思著,問胡太醫,“可有法子能治?”
胡太醫直說“既然是心病,老夫有套針法,可令人忘卻內心最痛苦的事,但失去一段記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不如問過患者,如若她願意,老夫願意相助。”
慕容有些猶豫地問“那她會忘了我嗎?”
“這得看天意。”胡太醫如實答道。
“勞煩胡爺爺施針,讓她忘卻了那些事……”慕容沉吟片刻,向胡太醫直言,在他心裡,那個一席紅衣策馬絕塵而去的女郎,她該是自由的風,是山間的月,不該困在這些不堪的情緒裡浮沉。哪怕……哪怕她會因此忘了自己。
“不如,等她醒來問過她再說……”胡太醫有些猶豫。
“無妨,若她猶豫,啞疾便無治愈的可能。既然那些記憶使她痛苦,還不如忘了乾淨,她若因此怪我,那便怪我吧,往後,我慕容令護著她。”慕容似是已下定了決心,繼續朝胡太醫道,“此事,還望胡爺爺為我保密,不要讓外人知道。”
胡太醫不再勸,吳王慕容垂他得罪不起,眼下不過是吳王慕容垂的公子看上了個普通女郎,幫忙也不過是順水人情的事,更何況此舉往後對胡家也大有裨益。
胡太醫看向了屋內因燃了安神香而昏睡過去的女子,便朝慕容令道“明日宮裡我當值,既如此,我這便為女郎施針。”
睡夢中,張三腦中似走馬燈般,從她被苻堅救起,到她強撐著等到與他告彆,從宮牆上一躍而下,匆匆過了一遍。隨後隻覺得頭疼得厲害,記憶中,很多人很多事漸漸模糊,她站在中央,看著那些人那些記憶遠去,想抓卻抓不住……
院內,慕容看著忽然從枝頭掉在地上的辛夷花,聞著自屋內飄散出來的安神香的氣味,心底沒由來揪痛。他記得還在秦國時,她聽見帝後大婚喝得酩酊大醉的樣子。他其實比誰都清楚,愛之深才恨之切,有時不願恨對方,便會恨起自己來,時日長久,便淤積在心,積久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