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大陸!
祠堂內,老太太斥退二人,艱難地推動著輪椅,緩緩來到已經提前打開的棺木旁。
人死如長眠。
時隔數年,老人再次見到獨女。
一人活著,一人死了,白發送黑發。
她死死盯著麵容安詳的女兒,嘴唇止不住的顫動著,嗚咽卻無聲。
老人扶著棺木慢慢起身,顫顫巍巍地伸出乾枯的手掌,輕輕撫摸著程清冰冷的麵頰,止不住的低聲呢喃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
——
極西港口,陳落父子為了安全起見,沒坐安天城那邊安排的懸浮飛船,而是奔往自家鐵路線,乘坐專列回去。
護送二人的隊伍規格高到可怕,既有藏在暗處的近百門客,還有明處打著金字招牌的安天城監察人員,遠遠綴在身後。
後者有些不是滋味,心想我們的飛船你們二位不坐,總不能真讓我等陪你們坐那慢悠悠的專列,一路護送回到陳家。
一眾監察司的人麵麵相覷,覺得屬實不妥,商量道“遠洋號內部查過了,並無遺民存在,外散的門客同樣每個都有記錄在案,咱們是不是該回了?”
“更不妥,打著護送的名頭來查人,本身就不光彩,現在走人,等於是赤裸裸地打雙方臉!”
“可上麵著急讓我們回去複命,該不能真跟著回陳家?”
“放心吧你們,陳大人玲瓏心,不會讓我們難做的,你信不信,等送到專列停靠站,他自會給我們台階下。”
“那要是……”
先前說話那人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說道“那就跟著!”
——
——
慢慢悠悠徒步而行的父子二人並未聽到後麵那些人的竊竊私語,哪怕聽到也不會在乎。
陳九的注意力一直在周邊林立的高樓上,空曠的馬路上,沿街的商鋪裡,甚至連道路兩旁栽著的綠植,他都能盯著看許久。
這一刻的陳九,第一次有種回家感覺。
那個近七百年前的家。
陳落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兒子,見他那副對什麼都很感興趣的樣子,莫名的有些心酸。
對於彆人家的孩子來說,這些都是司空見慣的東西,不值得多看一眼,可對自己的孩子來說,卻是有生以來首次得見。
可惜他不知道,名為陳九的兒子,靈魂卻不姓陳。
有些時候,難得不知。
走著走著,陳落見少年在一輛黑色汽車旁停步,溫聲道“想要?”
陳九敲打著機蓋,無語道“我是三歲小孩子?”
“那你看個什麼勁?”
又一次獻殷勤失敗,陳落有些憋氣。
“我在看文明的複蘇。”
少年心下有些惆悵。
“自舊曆2288年太陽消失起,短短百餘年時間,數千年的文明毀於一旦,而後又在不到五百年的光陰裡,恢複到一個令人欣喜的地步。噸位恐怖的遠洋號,製造工藝複雜精密的飛船,無人駕駛的汽車,等等等等。曆史書上寫的,跟自己實地見到的,體驗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陳落輕輕抿嘴,有些不是滋味的說道“終歸是在它們的幫助下做到的。”
陳九不以為然,意有所指道“如果既定事實無法改變,那麼就彆有多餘情緒,所謂惆悵、憤怒、恥辱、在我看來隻是畫地為牢。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凡能為我所用的,皆是好的。上古時代有句話,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陳落搖搖頭道“我更願意稱之為與虎謀皮,一不小心會引火燒身。”
陳九斜眼看了看他,教訓道“有家國情懷是好事,可也得有自知之明,在沒能力改變現狀之前,少發這些無用的牢騷。”
陳落被氣笑了,揉著他的腦袋罵道“你這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真的很欠揍。”
“少廢話,問你個事,封城管製了?路上連個鬼影都沒有。”
“嗯。”
陳九指著自己鼻子問道“因為我?”
“嗯。”
少年不滿道“無趣至極,難得有一次接觸外界的機會,生生被你們這些特權主義者攪黃了。”
陳落否認道“安天城那群官老爺做的事,跟陳家無關。”
“沒溜達的興致了,你先去把身後那群跟屁蟲打發走,然後直接去站點乘專列回陳家。”
“好。”
陳落溫和一笑,人影轉瞬即逝,幾個呼吸後,監察司那群官員隻覺身前微風拂過,一道黑影隨之出現。
他們看清來人,恭敬道“見過陳大人……”
他們對待陳落的態度,大多是發乎本心。
有人於東海教書十年,守潮十年,期間鎮殺惡獸無數,幾乎以一己之力守住整條東岸防線,世人無不仰慕。
“不必客氣,”陳落擺擺手,接著說道“今日本是陳家私事,能來接船已是勞煩諸位,接下來便就此兩彆,無需再護送,監察司那邊,我會去溝通,不讓你等為難。”
“陳大人既如此說,我等便不再叨擾,回司裡述職去了。告辭,陳大人。”
“嗯。”
客氣的趕走這批監察司的人後,陳落去而複返,對陳九說道“走吧。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先到仁安城,再從城外轉飛船直接降落到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