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點點頭,男人一把摟住他,雙膝微曲,腳下起氣旋,兩人如白虹升空,帶著一串爆雷聲響直奔專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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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家官邸內。
黯然神傷的老太太守著棺木,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出聲問道“孩子的事,沒有摻雜半分假話?”
程五父子二人邁步進入屋內,前者望向棺內麵色猶豫,欲言又止。
老太太冷聲道“簡明扼要。”
程五一咬牙,直接了當道“不敢有半分虛假。小家夥的確是姐姐與那人的孩子,姐姐給他取名為陳九。”
姓陳名九,已經說明所有問題。
老人臉色驟然陰沉下來,神情愈發冰冷“所以你就讓陳落把孩子帶走了?”
程五小心翼翼道“不是……小家夥說了句讓我無法拒絕的話,他說回陳家,是為了去算賬,誰敢強行帶他走,他便去死。”
“嗯?”老太太愣了愣,麵色稍有緩和,接著道“還有呢?”
“還說……”程五看了看老將軍,支支吾吾。
程開合微微皺眉,說道“磨嘰什麼。”
“小家夥還說,讓您死晚一點,他將來會回西北,再找程家算賬。”
程開合滿臉愕然,驚訝道“這是小家夥的原話?月前你與我通話時,怎麼沒提過?”
“不敢提。”
老太太捏動著佛珠,臉上多了些溫柔笑意,對著棺內的程清柔聲道“多好的孩子。小家夥相貌如何?”
“除了瞳色,其餘像極了姐姐。”
老人沉思片刻,對二人說了句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話。
“安排人,送我去內陸。”
兩人久久才緩過神,對視一眼,程開合笑道“盤踞西北多年,總有人說我這匹夫倚老賣老,擁兵自重聽調不聽宣,也罷,回安天城述職一趟。”
自打甲子前被逐出安天城起,數十年間老將軍再未回去過,今日終破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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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安城地處大陸東南方,城主是個姓陳的老人,名寸心,其版圖之遼闊可排進大陸十九城前五,人口過六千萬,內有大運河橫貫南北,超過三十條的鐵路線遍布全境,經濟繁榮穩定,轄下民眾安居樂業。
這座大城的郊外,有片奢華彆墅群建在山中,那位年邁的城主給其取名為“彆有路”,居住此地的人非富即貴,都是社會各界拔尖的人物,可以說正是這批人,決定了整座城市的未來走向。
陳寸心同樣居住在此地,於山頂之上開辟了一片莊園,占地約摸兩公頃。
平日裡老人獨居在莊園北邊的一棟小樓裡,深居簡出,不去見人,一般情況下也不許彆人來見他,樓內除了負責日常生活的傭人外,隻有長子陳起偶爾會來一趟,彙報城內的一些特殊情況。
今日,老人罕見的來到陳家正宅裡,大宅仿造舊時代徽派建築修建而成,以磚、木、石為基礎,木構架為主,其內裡裝飾水平極高,當年由數十位業內頂尖匠人聯手設計打造。
大宅前廳正堂內,陳寸心高居主位閉目養神,身旁兩側坐滿了人,皆是嫡係血脈及聘書,他們身後則站著許多年輕人,有男有女,都是陳家的第三輩人。
還有些尚在繈褓內的重孫輩,也讓婦人們給抱了出來,當然不是為了迎接即將歸來的陌生少年,就是單純想讓那位家主看一看,萬一正好對了老人家的法眼,一個心生歡喜,從此以後便可高枕無憂。
陳家家大業大,裡裡外外光直係就有近百人,旁係外戚更是數不勝數,真正一言九鼎的老爺子隱進小樓成一統,眼裡除了天下大事,從不會分心在外界,長子陳起更是如此,根本不過問宅裡事,除非鬨的太凶。
老二老三則是標準的紈絝子弟,除了每月從家裡分紅外,便隻會做借雞下蛋的勾當,借陳家的姓,入自己的股,看見好生意就得去插一手。
兩個女兒是甩手掌櫃,在養尊處優的道路上一往無前,除了花錢啥也不會。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各房誰不想出頭爭權?當一當陳府的大管家?
怎麼爭?怎麼當?眼前就是難得的機會,要知道在場大部分人,每年隻有在年夜飯那天,才能有幸見到老爺子一麵,但是還被“飯桌勿論家事國事”的規矩擋住,不敢貿然上前獻殷勤。
今天這個好機會,眾人當然想把握住,隻可惜老爺子閉目養神的時候,彆說他們,就連陳起這位板上釘釘的接班人都不敢去打擾。
一屋子近百人都知道老爺子今天出來的目的。
迎接幼孫歸來。
不過眾人心思各異,有人是焦急等待,有人滿心好奇,有人忐忑不安,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人處心積慮想著怎麼趁此機會討老人家歡心,要不要曲線救國?從那個素未謀麵的小家夥身上打開缺口?
更有甚者在琢磨,從天而降一個幼孫,老爺子又表現出如此重視的模樣,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利益?
忽然,陳寸心睜開眼,輕輕咳了聲,熙熙攘攘的廳堂瞬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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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上空雲層內,一艘黑色懸浮飛船破開白雲俯衝直下。
艙內,陳落指著窗外說道“下方這片彆墅群,住著很多有趣的人,以後你少不得與他們打交道。”
陳九歪頭往下看去,看了會說道“山頂最大的那一片,是陳家?”
“嗯。占地約摸兩公頃,北邊有座紅樓是老頭子的住所,也叫‘彆有天’,他這些年深居簡出。中間那片古徽派建築是陳家大宅,一般也沒人去,圍繞在四周的那些棟彆墅,才是各房真正的住處,按號標注。陳家人多,連上我,老家夥四個兒子,你還有兩個姑姑,兩個姑父,明裡暗裡十來個嬸嬸,二哥三哥娶得多生得多,幾十個堂兄弟姐妹,再加上旁係,外戚,待會有你認人的時候。”
陳九望了他一眼,雙臂環胸似笑非笑道“歸期十年,一如初見?你倒是記得清楚。”
話裡話外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陳落隻當沒聽見,凝視著下方熟悉的景象,感歎道“沒有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
陳九不可置否,扭過身單手托腮靠著窗沿,目光中滿是複雜。
這一世,即將踏上正軌。
是鏡花水月般的大夢一場,還是從頭再來的逆天改命?
陳九輕笑一聲。
嗬,既來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