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寸心不明就裡,眉宇間閃過一絲陰霾,想到了最壞的方麵,問道“滅絕人欲?”
隻有天人才無人性。
女人捋了捋臉側的長發,正視陳寸心說道“打個比方您就懂了,如果有天身處絕境,我淩悅寧會毫無保留的相信陳九。因為他會豁出命來救我,這無關我的身份、地位、權勢、外貌。您孫子就是這樣一個、擁有純粹神性的,人。”
最後一個字,她說得格外重。
陳寸心有些失態,滿臉驚訝之色,終於理解了女人先前的古怪眼神。
我陳家竟然能出這樣一位良善之人?還是他陳九?
淩悅寧正色道“陳叔您也知道,因為我這份獨特的異能,哪怕身處星空學院中躲著,也有很多令我無法拒絕的人找來,拜托我做一些事情,比如您。”
陳寸心嗯了聲。
“正因為如此,我見過許多大人物、許多天縱之才最真實的樣子,甚至包括不少獸族、墨鱗族。誠然,如您所說,人性是矛盾的,卻不對立,所有的正麵、負麵品格相織融合,促使他們在麵對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上,選擇相對應的情緒與態度去處理。這其中蘊含著殺戮、毀滅、救贖。唯獨陳九,看似隱忍陰沉,心底卻隻有如夏花般絢爛的璀璨光輝。”
陳寸心保持沉默。
人生中第一次生出後悔的情緒。
如此苛刻的對待這孩子,是不是有些過猶不及?
……
……
紅樓綽號彆有天,寓意彆有洞天。
今日初登三樓的陳九,以為指的是其看似低調實則奢華至極的內裡,在暗衛的帶領下來到負二層,他才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彆有洞天。
本該是陰冷潮濕的地下室,頭頂卻詭異的懸掛著一輪驕陽,湛藍色的天空之上,有白雲悠悠飄過,仿若真實存在。
他扭頭四顧,帶領他進來、渾身包裹在黑衣裡的暗衛已經消失不見。
放眼看去,無邊無際的大。
其中有巍峨高山直插雲霄,有涓涓細流滋潤田地,有青綠草原一望無垠……
“這是真實的世界?”
陳九瞪大眼睛望著這一幕,獨自感慨。
忽然,清風起,拂動淩亂發梢。
衣袖飄搖。
他側肩讓開半步,身後有利刃劃過,一擊落空。
“嘖,我就說這小子有哪裡不一樣了吧?瞧瞧,這都能躲過去?”
有人應聲‘開門’而出,是滿臉好奇之色的袁林,一如既往的不修邊幅,發、須灰白雜亂,邋裡邋遢。
身後是麵無表情的陳沉,大紅唇依舊鮮明且血腥。
少年雙手負後笑望二人,溫聲道“心無掛礙,六根清淨,使得比平時更敏銳些。”
袁林捏著下巴來回打量著他,總覺得少年身上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氣韻。
他湊近了,左瞅又瞅,實在看不出什麼玄機,知道哪怕自己開口詢問這小子也不會說實話,直接話題一轉說道“磕頭吧小子,陳老頭以今日為限,說如若你不肯下來,從此便換條道走。若肯下來嘛,我與陳沉以後就是你的老師。”
出乎意料,陳九極其乾脆,輕輕整理衣擺跪了下去,重重俯首。
陳沉黛眉微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側身退去一步,躲開叩首。
袁林安之若素,理所應當的受了這一拜,笑眯眯道“開玩笑的小子,咱們這行不流行磕頭拜師這一套,反而同門相殘比較多。”
陳九不以為意,站起身撣了撣衣衫,說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國之重器,不管流不流行,都當得起這一拜。”
袁林愣了愣,沒說話。
少年左顧右盼,指著天上好奇道“內有乾坤,真實虛妄並存,這種改天換地的本事,是人力所能及的?”
陳沉賣了個關子,說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我一直以為紅樓隻有七層,沒想到地下還有兩層,九樓之數,跟星空學院的那座,有聯係?負一是什麼。”
陳沉沒有說話,袁林指著她,麵向少年說道“暫時跟你關係不大,以後自會知曉。從今日開始,我帶你‘入樓’,她帶你‘行走’。先簡單給你分析一下黎明大陸的武道體係,我說,你記。”
陳九點點頭示意明白。
“當年那場人族浩劫中,有個年輕人發下宏願,將天下蒼生一肩扛之,從此之後的百餘年裡,乘風破浪披荊斬棘,帶領人類撕開黑暗重返陸地,後人謂之‘神明’。世間罕有人知,那位最初沒開始進化前,便已經從武入道,後來創立星空學院,其中有樓,高九層。”
袁林略微停頓,大概是回憶起往昔,情緒有些波動,接著道“凡登樓者,以‘三’為斷數,分下三樓,中三樓,上三樓。後人也謂之為‘品’,從九品至一品。登樓如登山,越往上,越步履維艱。一品之上可否再登樓?可。難如登天。跨過天塹之後,即為大師。開宗立派後,為宗師。現如今黎明大陸明麵上,僅存寥寥幾位宗師,隻手可數。五百年來,宗師是頂,除了當初那位神明,再無人越過。”
陳九適時問道“那您呢?”
袁林笑得很開心,指著自己得意道“我啊?登樓如履平地,一步過九樓。能得宗師之位,卻不屑宗師之名。”
有位老人叫陳寸心,能徒手撕天雷,譽他袁林為仁安陳家的裡子。
外界則稱他,猶勝宗師半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