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汐將目光轉向南離,說:“至於東昀,你放心好了,她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多一分愧疚與責任,她就會逼自己多做一分,強迫自己活下去。”
“南離,你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即便你能成神,今日帝晏予你的,日後你還要歸還。有舍才有得,這是帝晏自己的選擇。”
“沒錯,我確實是這般想的。”帝晏煞有其事地點頭,但是與不是,他自己心中有數。
“離丫頭,你要知道,雖然我一身實力達到了百萬年,卻一直缺少神位。若是不能飛升成神,終有一日壽命會耗儘,到那時也是個‘死’字,既然如此,何不物儘其用?”
“人類常言,‘肥水不流外人田’,與其等到壽儘人亡的那一天,又或是一身修為為他人做了嫁衣,為你和昀丫頭做些什麼,也不算白瞎了我一把老骨頭。”
“離丫頭,你自己想想,你姐姐這一路可都是護著你,護著族人。但這麼些年來,除了你陪著,東暘那家夥走前掛念著,誰又為她考慮過?這丫頭過得太苦了,你叫我怎麼忍心,看她先我一步迎來死亡?”
“丫頭,即便你不願意,也要為你姐姐考慮。更何況,魂環給了你,我日後還有一線生機,還有希望獲得永生,再回世間。”
南離的頭低下去,她無話可說。
丹青見狀,上前拉住南離的手臂。她想安慰南離,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緊緊握著對方的手,向南離表示:我知道你很傷心,我明白你很難過,不能放棄啊,你還有我們,以後的路我們和你一起走。
……
東方大海。
波光粼粼,風平浪靜,可以看見,海麵之下有一道巨大的陰影悄無聲息地遊弋。深海帝鯨回到大海,在無限自由又讓他無比困苦的海水中漫遊。
帝晏眼中閃爍著沉著又釋然的光芒,須臾,他發出一聲渾厚而悠長的鯨吟,仿佛鐘鳴般響徹天地。深海帝鯨的身體開始散發出耀眼的藍光,那光芒強烈而純淨,宛如深海中的燈塔,照亮了大片海域。
帝鯨奮力一躍,自東方大海躍向天山之巔,那無比偉岸的身軀如一朵藍雲,遮天蔽日。寬大的魚鰭舒展,深海帝鯨的身軀又仿若一隻大鳥,翱翔於天。
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它身上,燦燦金光如甲。深海帝鯨在空中翻騰身軀,笑天長吟:
“萬丈丹梯入太清,天門西下勢崢嶸。”
“星移南極高峰出,雲擁東山半壁生。”
“赤日飛光搖玉鬥,陽河倒影浸銀城。”
“長鯨一躍三千裡,不讓神龍與帝旌!”
“哈哈哈——”
深海帝鯨這一躍,便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阻隔在蒼穹與曜日島之間。
南離已經完全呆愣在原地,她怔怔地望著帝晏,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藍星的那篇《逍遙遊》。
北冥有魚……
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
嵐汐目光微暗,她將權杖換到左手,一掌拍在南離脊背上,將還在愣神的南離推向那璀璨的藍金色。
……
帝晏獻祭帶來的,遠不止南離實力的提升。
深海帝鯨龐大的身軀消散,南離從空中摔向天池。她茫然地望著這片仰望了數十萬載的天,腦海中的光幕卻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那是代表生命第八考的光幕,深海帝鯨的決絕,撼動了生命第八考。
光幕隻是短暫地震顫,並沒有出現任何有關神考通過的跡象,這無疑說明,想要獲得生命神樹的認可,還遠遠不夠。但南離茫然的目光瞬間清明,她敏銳地捕捉到生命第八考被撼動的真相。
她好像,明白了要怎麼做。
嵐汐手掌微抬,銀白色流光湧現,將南離從水裡拉出來。“南離,我曾有求於你娘,如果她肯幫我,我承諾會為你抵命。雖然你娘沒有答應,但我心中感激曜日島萬年來對我族的庇護,為你或是為東昀抵命,我心甘情願。隻是我還有未竟之事,雖早晚都會身死,卻不能在今日。”
她手握珊瑚權杖,眼中是亙古不變、威嚴廣闊的大海。“帝晏已無妻兒族親,孑然一身,他心中所念,不過恩仇。今日還恩,來日,你與東昀也要替他了結仇恨。”
一瞬間的清明過去,茫然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是無法言說的痛苦,從心臟的位置開始蔓延。南離有些站不穩,她被丹青扶著,靠坐在扶桑樹下,胃部卻開始劇烈痙攣。
南離看向嵐汐夫人,心理與生理上的雙重痛苦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丹青見狀,替南離問:“什麼仇恨?”
“深海魔鯨王。”嵐汐回答。
嵐汐早就說過,當年深海帝鯨在返回曜日島的途中,遇到了深海魔鯨王的襲擊,所以她才會出海。也正是因為那一次與帝晏登上大陸,她才進入星羅帝國,並且與人類生下一個孩子。
而深海帝鯨與深海魔鯨王之間的仇怨,還可以追溯到海神波塞東成神之前。那時的大海還是一片混亂的殺戮場,深海帝鯨與深海魔鯨王同屬於深海霸主,隻是前者的天賦在於淨化之力,而後者,尤擅廝殺。
並非所有的海族都能和平相處,珊瑚仙魚與逐浪鮫人兩族那種輔助與強攻的聯盟,放在大海裡也極為罕見,自然界更多的還是弱肉強食。
深海帝鯨雖然也是一方霸主,但兩強相爭,深海魔鯨更勝一籌。深海魔鯨王通過吞噬海族壯大自身,深海帝鯨的族人與它同屬於海鯨,吞噬煉化起來尤為順利。如果擊敗帝鯨一族,不僅能夠壯大自身,無疑也彰顯出魔鯨的強悍實力。
於是,殺戮開始了。
深海帝鯨的族人迅速銳減到一手之數,而後,他僅剩的族人們又因為實力有限,壽命先後走到儘頭。經過漫長歲月,大海中便隻剩下深海帝鯨,孤家寡人。
帝晏用自己為東昀重置神考,新的生命第七考,便是“帝鯨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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