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王一力強忍著疼痛,斷斷續續地接著道:“他身上攜帶著大量銀票,口袋裡滿滿當當的,我自是不敢從命。但他卻強行對我施以猥褻,幸虧我拚死抵抗,才得以逃出魔爪。最終激怒了他,遭到一頓毒打。他還揚言會慢慢調教我。”
“老爺啊!小人萬萬不能接受這樣的侮辱,請老爺換個人去伺候那個惡魔吧!”他補充道:“他還趁機搶走了我身上的銀子,汙蔑我貪汙買菜錢。那一桌酒肉怎麼可能隻是五兩銀子就能置辦妥當?我還貼了不少私房錢進去啊!”
王一力悲痛欲絕地痛哭不止,荀瀏內心震撼,暗自揣測林小風不僅貪婪好色,還公然違反國法喜好食牛肉,能在京城逍遙自在,背後必定有太子的支持。看樣子,林小風恐怕還是太子身邊的重要人物!
荀瀏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似乎揭開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秘密。他推斷,林小風之所以能夠在京城創辦報紙,膽大妄為地觸犯朝廷權貴而不受懲罰,全是因為得到太子的信任以及當朝閣老白永元的庇護,這才得以安然無恙,並委以長江巡監的重任。
荀瀏神情嚴峻,心中思緒萬千,對三人下令道:“你們速速回去,務必儘心儘力服侍林小風,若有半點差池,本官絕不輕饒!”他又單獨對王一力警告:“你要順從林小風的一切要求,稍有不滿之處,本府必嚴懲不貸!都退下吧!”
王一力聽罷,幾乎崩潰落淚。
此刻,林小風正在戶房內仔細翻閱長江府的糧冊,雖然賬麵上並無明顯的漏洞,入庫出庫糧食均有據可查,但陽曲縣的事讓他始終耿耿於懷。傳言京中運來的兩萬石糧食並未記錄在冊,這讓林小風深知其中必然隱藏著巨大的貓膩。
林小風臉色陰沉地合上厚厚的糧冊,向左右書吏詢問:“不錯,賬冊的確沒有明顯問題。但我從京城帶來的兩萬石糧食為何未能記載在冊?”書吏們見狀,畢恭畢敬地回應:“大人,那批糧食確實已經抵達,但由於災情嚴重,人手不足,暫時還未進行詳儘的清點分配,我們保證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儘快完成這項工作。”
林小風輕輕點頭表示理解,但心中冷笑連連,估摸著可能有人正打算用黴米砂石替換新糧。他知道必須加快調查的腳步,儘早找出貪腐官員及勾結糧商的罪證,才能對他們采取行動。
然而,他也意識到,如果行動過於急躁或證據不足,可能會讓對方有所警覺,進而銷毀證據;同時,朝廷內部不少人心存不滿,一旦缺乏充足證據就貿然行事,隻怕會引來多方攻訐,甚至波及到陛下的聲譽。因此,處理此事必須步步為營,慎之又慎。
想到城外無數遭受苦難的災民,每拖延一日便意味著更多無辜生命的消逝,林小風心情沉重如鉛,卻又無法急於求成。他無奈苦笑,倘若真能擁有一個類似抽獎簽到強化係統的法寶,或許一切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林小風越想越是焦躁不安,於是對手下吩咐道:“本官出去走走,你們繼續忙活。”話音落下,他步伐堅定地走出戶房,借由漫步街頭的方式來排遣心中的煩憂與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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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風神情淡然地邁出府衙門檻,舉目四顧,悄然步入附近一條靜謐無人的巷子。未過多時,明從亮如同一隻矯健的飛鳥般翻牆而來。
目睹這一幕,林小風內心不由得暗自讚歎,明從亮的身手果然非同一般,回溯當初抓捕他的場景,幾十個衙役手持糞勺圍追堵截才將其降服。
明從亮一見林小風身影,立刻趨前稟報:“老爺,查明了!昨夜那夥人確實在嚴密戒備之下返回了府衙,屬下未能深入內院,但在牆頭窺視到他們進入了某一屋舍,門窗緊閉。雖無法得知詳情,但知府大人定在其中。到了後半夜,有人傾倒泔水之時,我發現其中混雜著諸多珍饈佳肴。”
“鮑魚、海參、魚翅、豬骨牛骨等山珍海味。”
林小風頗為好奇地問:“泔水之中伱也能分辨出豬骨牛骨?”
明從亮聽罷,心裡嘀咕著:老爺果然是關注細節之人!臉上略顯尷尬,回答道:“骨髓尚未被食用,我一時好奇心起,嘗了一口。”
林小風皺眉瞪向他,略帶責備地說:“你真是惡心至極!陽曲縣竟然窮困至此,以至於要吃泔水嗎?”
明從亮麵露愧色,忙解釋道:“老爺恕罪,是屬下一時嘴饞,沒能克製住自己。”接著又抱怨起來:“老爺您有所不知,項協宏這人摳門得厲害,整日掛在嘴邊的就是控製成本,節儉過了頭。我們二十來號人平日裡隻能吃到些清湯寡水,而他卻常與富商交往,帶回的剩菜剩飯都比我們的正餐強上許多。”
“如此下去,我們可怎麼活?”說到此處,明從亮滿臉悲憤,對比起當年跑商的日子,如今的艱辛讓他感慨萬分。
林小風聽完後,臉龐掠過一絲讚賞之色:“看來項協宏行事有其獨到之處,回去之後本官會給予獎賞。”然而心中卻暗想:讀書出身的人做事果然更為專業周密。
明從亮見林小風居然誇讚起項協宏,頓時一臉不悅,但一聽到犒賞之事,頓時喜形於色:“既然老爺這麼說,這次任務雖然辛苦,但也都有回報。相信不久之後,在老爺的帶領下,我們能在長江之地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
“此事務必保密!”明從亮欣然應允。
林小風沉吟片刻,再次吩咐:“你去找老季,讓他為我打造一台留聲機,體積務必要小巧便攜,並且囑咐謝洪信多準備一些銀箔,精工細作。”
“何為留聲機?”明從亮滿眼疑惑。這種並非高科技含量的物品,在陽曲縣一直列為高度保密項目,知道的人寥寥無幾。最初製作的時候,正是林小風根據網絡所獲信息,指導精通木藝的老季匠心獨運而成。
林小風神色平靜地道:“不必深究,隻要傳達給老季即可,他會明白的。做好之後,儘快把東西送到本官這裡。”
“遵命!”話音剛落,明從亮身形如燕,一個鷂子翻身瞬間消失在視線中。一切交代完畢,林小風悠然轉身,背著手徐徐踱步回到了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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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烈日當空,書吏們紛紛離座外出用餐之際,林小風卻獨自一人在室內埋首於堆積如山的賬冊之中。不消片刻,尚一維手捧食盒疾步走入,麵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對林小風道:“林大人,此刻已是午膳時分,想必大人的腹中已開始發出空鳴之聲。”
林小風抬眼瞥見那食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心中暗忖:這佳肴送得倒也及時。然而他並未停下手中的工作,依舊低首審視著賬冊,口中淡然回應:“小維啊,這種小事無需你親自操勞,真是辛苦了。從今以後,關於飲食之事,無需再送到本官麵前,實話告訴你,我對這些尋常膳食並無太大興趣,城外的館子裡多的是美味可選。”
尚一維聞聲,快走幾步來到近前,解釋道:“大人,此乃荀大人特意下令卑職為您送來,荀大人平素裡最是體恤下屬。他知道您是從京城遠道而來,恐怕會對本地的飲食不太習慣,所以特彆命人準備了這份美食。”說話間,他輕輕揭開食盒蓋子,裡麵是一碟色澤誘人的鹵牛肉和一碗潔白飽滿的白米飯。
“大人,請看,這是上等牛肉,尋常百姓難得品嘗,即便是知府大人也不易享用。”他進一步補充,“此牛乃是力竭自然死亡,並且有正規的宰殺證明。”
林小風聽罷,內心冷笑不已:陽曲縣內不知有多少牛因勞累過度而死,這樣的說辭怎能輕易相信?他漠然地掃了一眼那盤鹵牛肉,微微搖頭歎道:“荀大人的關懷之情,令本官倍感榮幸。但這份牛肉還是請收回吧,我想它更適合其他人享用。”
尚一維不解其意,愕然問道:“大人是覺得飯菜不合口味嗎?”林小風點了點頭:“正是如此。”
林小風開始講述自己的美食理念:“對於成年牛肉,本官實在無甚偏好。在京師的時候,我隻食用三個月大的澳洲五和牛小母牛裡脊肉,以喜馬拉雅山千年玫瑰岩鹽板慢火烤炙,搭配迷迭香、紫竹鹽等多種珍貴調料,才能體現出其獨特風味。至於牛肉麵,選用的也是三個月大的安格斯小母牛腱子肉切塊,經過百年老鹵水浸泡四小時燉煮,麵條更是非同凡響,采用上等雞雛放血後蠟乾,塗抹十幾種秘製調料研磨成粉與優質白麵精心揉合製成,湯麵上還要撒上未嫁少女親手踩踏醃製的酸菜,才稱得上口感絕佳。”
尚一維聽著林小風的一席話,瞠目結舌,呆愣地看著眼前這位仿佛生活在雲端之上的林大人,後者還在滔滔不絕地談論著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美食之道。
林小風言畢之後,略帶惋惜地凝視著桌上的鹵牛肉。尚一維雖震驚之餘,但深知荀大人的托付還未完成,於是硬著頭皮問:“林大人,您所說的那些美食,在下聞所未聞。如果您還想嘗試其他美食,卑職一定竭儘全力安排,否則若照顧不周,荀大人責怪下來,卑職實在是擔當不起。”
林小風心內竊笑,其實他所描述的那些美食細節均是從抖音美食博主那裡學來的,正事記不住多少,扯談的內容倒是熟稔於心。他故作遺憾地道:“既然沒有合適的肉類菜肴,那就吃些素食吧,我想嘗嘗茄子。”
尚一維聽到這裡,麵色稍顯寬慰,轉憂為喜:“茄子當然可以,隻是不知大人希望如何烹製,炒茄子還是蒸茄子?”
林小風撇嘴一笑,悠然答道:“茄子的做法並不複雜,隻需挑選新鮮采摘下的茄子去皮取淨肉,剁成細丁,用雞油炸至酥透;同時將雞脯肉、香菇、鮮筍、蘑菇、五香豆腐乾以及各類乾果,都切成細丁,以醇厚雞湯慢燉收汁,最後淋入香油攪拌均勻,裝入瓷罐密封保存,食用時再以炒雞肉瓜拌食即可。”
尚一維聽罷,不禁咋舌:“我的佛祖慈悲!竟然要用到十數隻雞相配,那味道該是如何美妙!”林小風含笑回答:“這道菜肴應該不算太難製作。”
尚一維苦澀地回應:“這個……卑職確實無法辦到。”林小風故作失落狀:“罷了,本官生平兩大嗜好,一是追求極致美食,二是熱衷財帛。如今遠離京師來到長江之地,恐怕隻能在此度過餘生,哀哉!”說完,他的眼神瞬間失去了神采,頹然靠坐在椅背上。
尚一維看著這一幕,內心湧起一股悲涼之意,淚光閃爍:連鹵牛肉都不能滿足,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又是何等境遇?越想越覺悲哀。於是他默默地收拾起桌上飯菜,黯然離去。
待尚一維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林小風輕輕抿唇,低聲自語:“哎呀,其實我是真的餓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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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一維麵帶落寞之色,懷抱著食盒疾步回到荀瀏身邊。荀瀏眼尖,立刻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關切地詢問:“怎麼樣?林小風用膳了嗎?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未曾用膳!”尚一維邊說邊打開食盒,那碟色澤醇厚的鹵牛肉和潔白如玉的白米飯再次出現在荀瀏眼前。荀瀏見狀驚訝不已:“竟然一口未動?昨日我吃這牛肉時還覺得美味至極,他還親口說過想吃牛肉,莫非是在虛與委蛇不成?”
荀瀏心頭疑雲叢生,開始揣摩林小風的真實意圖。尚一維垂頭喪氣地稟告:“老爺,他說自己在京師時隻食用三個月大的澳洲五和牛小母牛裡脊肉,對這普通的鹵牛肉並不感興趣。”
“還有關於麵條和茄子的做法,更是匪夷所思,據他所說必須以十幾隻雞作為配料烹飪,否則絕不動筷子!”
荀瀏聽罷,半信半疑,斥責道:“荒唐!區區一道茄子、麵條,怎麼可能需要用到十數隻雞來烹調?分明是唬弄於你!”然而,麵對荀瀏的質疑,尚一維堅稱林小風所述菜肴細節栩栩如生,絕非空穴來風。
荀瀏最終選擇相信,不禁長歎一口氣:“哎呀!皇宮中的生活果真是奢華至此啊!本府上次進京也未曾察覺到如此程度。”緊接著憤慨地說:“看來林小風必定是受到京城太子的影響,過慣了揮霍無度的日子!看他在這裡的樣子,恐怕早已苦不堪言。”
尚一維同樣哀歎連連,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您說這一根茄子配上十來隻雞會是什麼滋味呢?”荀瀏聽聞此問,尷尬之餘又自愧不如,怒目而視,喝令道:“住口!你這個奴才就知道吃!林小風還說了些什麼?”
尚一維回憶片刻後繼續陳述:“他還提到了自己的兩大嗜好,一是追求極致美食,二是熱衷金銀財寶,並且感慨恐怕要在長江這個地方度過餘生,心中頗感無奈。”荀瀏聽罷,心中暗喜,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這種肆意揮霍之人,若是沒有金銀作為後盾,怕是日子一天都難以為繼!罷了,你先退下吧。”
待尚一維退出後,荀瀏獨自在屋內沉思良久,決定親自前往戶房探望林小風。此時,林小風正在戶房內百無聊賴地翻閱賬冊,忽然瞥見荀瀏步入,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行禮:“下官見過荀大人。”
荀瀏麵色溫和,擺手示意林小風坐下,關心起膳食之事:“小林啊,本府為你準備的飯菜不合口味嗎?”林小風表麵客氣有加,內心卻心生腹誹,敷衍答道:“多謝荀大人的關照,隻是下官此刻尚未感到饑餓。”
荀瀏深明其意,進一步寬慰他:“原來如此,但凡有任何不適或需求,儘管向本府直言不諱。”林小風借此機會提出想要出城考察災民狀況,解釋道:“雖然目前公務不算繁重,但身為巡監,理應親身深入災區了解實情,若坐鎮衙門而不察民間疾苦,則有失職瀆職之嫌。”
荀瀏欣然讚同,並承諾一路上可以詳儘介紹當前的情況。於是二人一同走出府門,馬匹早已備齊。林小風毫不猶豫地跨上駿馬,與荀瀏並肩策馬揚鞭,踏上了一段深入民間、揭示真相的探訪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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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風與荀瀏並駕齊驅,策馬揚鞭帶領一眾官兵疾速駛出城門。身後蹄聲如雷,塵土飛揚,隊伍氣勢磅礴、威嚴壯觀。待至城外的施粥之地,眼前的景象依舊淒涼不堪,災民遍地皆是,秩序混亂無序,他們擁擠在粥棚前,排隊毫無規矩可言。林小風目光犀利地掃視四周,發現其中尚有衣衫襤褸者夾雜其中,按照早間書吏所述,為了維持城內的安寧,這些災民已被隔離在外,而這群人卻手持著出入憑證,實屬蹊蹺。
荀瀏詢問林小風對此有何見解,林小風取出口中的方巾輕輕掩住口鼻,尾指微微翹起,流露出一種難以掩飾的厭惡和哀愁,歎道:“這等汙濁不堪的場景,下官如今目睹,不禁心生悔意。”荀瀏對他的手勢不解,內心更加好奇林小風與太子之間的複雜關係及其特殊地位。
林小風接著點評道:“此處如此混亂無章,這些人怎就不懂得按部就班地排隊等待?!”荀瀏淡然回應:“林大人,身處困境之中的災民,環境自然臟亂,久而久之或許會適應這種生活常態。”林小風憂慮地反駁:“若我們一味隨波逐流,任由這種局麵繼續下去,豈不是意味著我們也會逐漸變得不守規矩?依我看,應當命令官兵嚴格約束秩序。”
荀瀏聞言微微一笑,果斷下令:“來人!整頓百姓秩序,務必讓他們有序排列,如此混亂實在不成體統!”隨後,官兵們紛紛衝入人群之中,刀鞘揮舞,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陣驚恐哀嚎。
“大老爺饒命啊,彆打了,彆打了!”那些饑寒交迫的災民,在重擊之下許多人已體力透支,咳血不止。林小風見狀怒火中燒,厲聲喝止:“停手!都給我停手!”
荀瀏疑惑地看著他問:“林大人有何不滿?”林小風故作嬌弱,遮麵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答道:“哎呀,這打殺之事我實在是無法忍受,一看見血就頭暈目眩!”
荀瀏心中暗自冷笑,深知林小風不過是個被太子庇護的金絲雀,空有身份卻無真才實乾。他惋惜地說:“林大人可能不知,本官也不願苛刻對待百姓,然而輕則無效,重則激起民怨,真是進退兩難。”
林小風從容不迫,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回應道:“此事無需過於焦慮,下官自有對策。”話音剛落,他跳下馬背,徑直走向施粥棚,隨手抓起一把沙子撒入粥中,高聲宣布:“你們這些災民,速速排好隊列,再若這般混亂,本官便要多往粥裡撒些沙粒!”
災民們聞聽此言,雖滿腔悲憤卻又無力反抗,隻能忍氣吞聲地慢慢調整隊形。部分災民發現粥中有沙,雖然滿腹牢騷,但無奈之下還是選擇默默離去。荀瀏瞠目結舌,內心苦笑:吾雖貪婪成性,此人手段之狠辣,竟令人望塵莫及!
林小風此舉看似冷酷無情,但卻迅速見效,災民在絕望之下,隊伍終於勉強有了些許秩序。荀瀏內心五味雜陳,對於林小風這種鐵腕而又離奇的解決之道既驚訝又忌憚不已,不禁對他刮目相看。
撒完沙子,林小風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隨後矯健地躍上馬背,低頭凝視著那因他的舉動而稍顯秩序的場景。雖然百姓們眼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怨恨與無奈,但林小風卻仿佛找到了一種解決問題的捷徑,自感頗為欣慰。荀瀏捋須含笑,略帶讚許地道:“林大人此法實乃高明之舉。”林小風麵色微紅,帶著一絲羞澀回應:“大人過譽了,下官此舉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權宜之策。”
緊接著,林小風主動請命道:“日後類似瑣碎事務,下官願意一並處理,以免整日無所事事。”荀瀏聽罷,心中暗自發笑,揣摩著:這小子看似愚鈍,竟甘願接手這些既損陰德又難以立竿見影的事情,恐怕是由於被貶至長江府,對災民抱有某種難言的情感。
荀瀏表麵上欣然答應下來:“既然林大人如此熱心,那麼此事便全權交由你辦理,那些災民能遇到林大人,可真是他們的福氣啊。”林小風淡然一笑,回應道:“下官隻是想儘職履責罷了,看著災民們吃粥的情景,忽然間覺得自己的肚子也餓得咕嚕作響。”
聽到林小風提及饑餓,荀瀏爽快應承:“林大人若是有任何需求,本府定當竭力滿足,像您這樣的乾才,絕不能讓您的腹中空虛無物。”林小風沉吟片刻後答道:“時局艱難,不敢奢求過多,隻想要一條普通的鯉魚即可。”
荀瀏聽聞之後,心裡舒了一口氣,畢竟鯉魚並非什麼稀罕珍品,若要求過於繁複,恐怕無法長期供應。他笑著詢問:“簡單得很,不知林大人打算如何烹製這條鯉魚呢?”林小風不急不躁地描述道:“隻需用一隻老母雞熬成醇厚的濃湯,再加入川貝、當歸、枸杞、人參等珍貴藥材一同燉煮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然後將鯉魚懸置於雞湯之上,借其蒸騰的水汽慢慢將魚肉蒸熟,待到魚肉自然滑落鍋中,與底下的湯料完美交融,那滋味必定鮮美無比,讓人回味無窮。”
荀瀏聽完林小風這番細致入微的烹飪方法介紹,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內心五味雜陳。他既感慨於林小風對於飲食之道的獨特見解和精細追求,又對他身處災難困苦之際仍能保持講究的生活品質感到驚訝不已。儘管眼前的困境重重,林小風卻能在細枝末節處展現出對生活的執著熱愛與堅韌不屈,這份心境令荀瀏深感欽佩的同時,亦不禁反思自己對待生活與治世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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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乾清宮內,時光悄無聲息地流轉已逾兩日。王景文惶恐不安地站立在靖江帝的側旁,心中猶如滾油煎熬,自太子接手北廊坊事務以來,偶有未能至朝堂問安之例,但近日卻連續缺席,此等異常狀況實屬罕見。靖江帝雖然因政務繁重而分身乏術,對太子的行蹤略有詢問,然聽聞王景文一無所知後,並未深究,隻是私下派遣廠衛秘密查探消息,傳聞太子可能前往陽曲縣,具體詳情尚不明確。
就在這一瞬,靖江帝終於放下手中朱砂濡染的禦筆,站起身來,目光如炬,向王景文質問道:“太子這幾日究竟在何處逍遙?為何不來麵見朕?”王景文聞聲心頭猛地一緊,再次答道:“老奴確實不知其下落。”
靖江帝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流露出明顯的慍色,下令道:“速去!將那逆子給我喚來!竟敢連早朝都不參加!”王景文領命後不敢有絲毫遲疑,親自快馬加鞭奔赴東宮。
不久,王景文找到了平日伺候太子李德賢的貼身宮女,焦急萬分地詢問太子的行蹤。宮女遞給他一封密封書信,並告知:“太子殿下曾留下話,若有任何人找他,便以此信交予對方。至於殿下去了何方,奴婢真的不清楚。”
王景文接過書信,心緒如同波濤翻湧的大海,打開一看,心中頓時生出一股不祥預感,太子顯然早有謀劃,留下書信後悄然離開了京城。王景文強忍著內心的驚駭與痛楚,揮手示意宮女退下,隨後沉重地步入李德賢的寢殿。
寢室門半掩,王景文輕輕推開,隻見案幾上淩亂地堆放著數份尚未定稿的聖旨草紙,這讓他內心更加紛擾難安。他在寂靜的室內靜默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決然轉身返回乾清宮。一見到靖江帝,他悲呼一聲:“陛下!大事不好了!太子已經離京而去!奴才罪該萬死!”
王景文連連叩首,額頭上迅速現出血痕,內心苦不堪言,暗自悔恨:此生唯一一次對陛下隱瞞真相。口中反複念叨:“老奴失職,沒能守護好太子,愧對陛下信任!”
靖江帝聞訊先是一陣驚愕,旋即恢複冷靜,喝令王景文起身,追問太子的具體去向。王景文滿臉恐懼,顫顫巍巍地呈上太子留下的書信,並建議靖江帝親赴東宮查看。靖江帝收起書信,厲聲命令:“帶路!”
二人急匆匆踏入李德賢空蕩蕩的寢殿,房門半開,塵埃微積,顯露出久無人居的荒涼景象。靖江帝走近案幾,仔細審視那些聖旨草稿,目光突然一凝,身軀微微顫抖,勃然大怒:“逆子混賬!畜生!他竟然偽造詔書篡改內容,這字跡分明模仿你的筆跡,王景文!”
王景文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靖江帝質疑聖旨是否由他負責保管,王景文隻能不住地磕頭認罪。靖江帝氣得渾身發抖,拆開了太子留下的書信,其中編造了一段盜印盜詔的過程,並聲明王景文與此事無關,聲稱太子自覺罪孽深重,無顏再見人。
靖江帝麵色悲憤而又無奈,命令王景文起身,並立刻派人追查太子的下落。王景文稟告,前幾日廠衛發現的一名紅衣人疑似太子,正往陽曲縣方向逃竄,現已派出追蹤之人。靖江帝略作思索,斷定太子此舉必是蓄謀已久,不論是水陸通道皆難以追及,遂果斷決定派出精銳內衛直奔長江沿岸,料想太子必定去找林小風。
對於林小風可能唆使太子矯詔的說法,王景文心存懷疑,然而靖江帝並未認同,隻命他退下。待王景文離去之後,靖江帝獨自坐在室內,專注研讀桌上的聖旨草稿,嘴角逐漸勾勒出一抹冷笑:“醜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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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來,林小風於城外施粥棚內施展撒沙之策,儘管此舉引來災民的諸多抱怨,卻也使得混亂無序的局麵逐漸趨於井然有序,混吃之人日漸減少。府衙之內,眾人對於林小風日常飲食的精細講究已見怪不怪,如今雖不能與豪奢盛宴相提並論,但相比於初至之時,他的餐食已有了天壤之彆。荀瀏默默注視著林小風的一舉一動,眼中閃爍著異樣的賞識和玩味,他深知人性中的弱點越大,便越容易被人操控利用。
一日午後,陽光灑滿戶房,林小風在眾多書吏豔羨的目光中悠然自得地品味精致糕點,那香氣四溢的食物引得有人甚至因饑餓而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林小風以美食為誘餌,常是品嘗幾口便棄之一旁,隨手分贈給他人。此刻,林小風嘗過兩口棗糕後,微微皺眉道:“如此粗糙的食品,本官食用起來喉舌不適。你們可知道糧倉存糧還能維持多少時日?誰能答對,這剩下的棗糕便是獎賞。”
眾書吏爭先恐後地猜測回答:“十八日!”“十九日!”“二十五日!”
林小風斜眼看向那位報數十八日的小鄭,嚴厲責問道:“小鄭,你身為書吏,竟然連每日出庫糧食數目都記不清楚嗎?”小鄭尷尬一笑,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其實糧倉的存糧早已無法滿足需求,幸虧近日增加了稅收征糧,今日正是民間獻糧的日子。具體數量尚未統計完畢,不過據我估算應該能支撐七日左右。”
林小風聽罷,滿意地點點頭,將盤中的棗糕賜予小鄭,並詢問了征糧的具體地點,表示有意親自前往查看。小鄭欣喜接過棗糕,告知林小風:“征糧之處離城郊不遠,沿路直行二三裡即可到達,上次征糧還是一個月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