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時間在他眼裡變慢了起來。
…月光下的血氣緩慢飄逝,那偷兒的嘴巴遲緩睜大,門口的火光漸明,幾個獄卒的火把已經透了出來,他手中的匕首也一寸一寸臨近那兔子的胸口。
隻不過有一樣東西飛速的打破了這一平衡。
他猛然抬頭,看見這件東西後,明顯遲疑了一會兒,可還是拿著匕首迎了上去。
“砰!”
……
溫熱的血飆了祁京一臉。
看著地上那猙獰定格在臉上的洋人,此刻眼平靜神中也終於出現一絲陰霾。
就在他被壓上布袋就知必死無疑了…他在學校課上學過,這是明代的刑罰……
同時肯定了,這確實是在某個朝代裡。
因為黨國要殺他不會用布袋壓身這麼幼稚的東西……
也因為此時地上掉落的那把王八殼子……
那個叫保羅的洋鬼子看到後明明有反應的時間,可卻是像不認識一般徑直往他槍口上撞……
打了這麼多年仗,在國中待過的人怎麼可能不認識?
還有外麵桌上的那把鐵管子也疑點重重……
可也顧不上這麼多,祁京喘著粗氣看向死去的保羅,思索著他與外麵的交易……
他一開始隻是想套出有關韓文廣的消息,可那西洋人一心找死,也隻好成全了他。
剛才之所以與他廢話這麼久,除卻想打探一些消息外,是在脫襪子……
他是用腳趾扣動的扳機。
……
“咚咚咚……”
腳步聲已經來臨,門外的牢頭打開了牢門,祁京也正好抬頭與他對視了瞬息。
祁京的下意識反應是如今殺完人,要找一個有能力收拾爛攤子的人。
而這種人最好是不怕佛郎機人的。
在白天聽到的對話中,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可還缺少了一件可以為之牽動的東西。
此時,他的腦中閃過很多畫麵,可最終定格的,是保羅拿槍指著韓文廣說的那句話……
東西就在我身上……
下一刻,那姓張的牢頭隻見那四肢流血的少年撲向了剛剛死去的保羅身上,像是在瘋狂的撕咬著他的腿……
再一次對視時,他已是滿嘴流著血。
“瘋了!瘋了!”
胡三罵罵咧咧的站起身來,看著一前一後死在自己麵前的兩個佛郎機人悲從中來。
“娘的,什麼富家公子,就他娘是個瘋子!”
隨著火光散落開,更多人看見了這裡的情況。
“那紅胡子死了!”
“哈哈哈,痛快!”
“小子,彆光著自個兒吃啊,讓老子也嘗嘗……”
隻有張牢頭愣在原地,看著還在啃食的祁京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
四更天末時,街上不見打更人,隻有幾聲雞鳴傳來。
韓文廣的門被程平拍響,他驚醒的第一反應是握刀。
“頭,牢裡出事了……”
“你說什麼?”
韓文廣眼裡血絲繁多,聽見這消息,連腰帶都不曾拿,隻披了件布衣就再次走了出去。
……
肇慶府蒼梧縣牢。
“大…大人……”
張牢頭顫顫巍巍迎了上來,道:“祁京瘋了,把貴人殺了……”
韓文廣喘了口氣,揉了揉眼道:“怎麼回事?”
“小人也不知…布袋壓身早該壓死他了……”
“人呢?”
“大人且隨我來。”
韓文廣冷峻著臉,快速穿過一道道牢房,來到最深處的刑房門口。
剛推開門便是一道如炸雷般的鞭聲。
祁京被掛在牆上,身旁是兩個死去的佛郎機人,已經用竹席入殮了。
在一旁一起的,還有保羅的燧發槍,以及一把細小的鐵殼子?
“雜毛!說啊!”
“啪!”
他沒有理會那兩個仆從漢人的喝聲,隻是走到一旁,揭開竹席,看到了保羅額頭上血淋淋的洞口。
再往下翻去,發現他的雙腿隻是被磨破了幾層皮,並沒有少了幾塊肉。
他隨意瞟了眼祁京的血淋四肢,很難想象他是怎麼做到的。
直到看到了他那雙沾滿汙穢的腳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不過也沒有出聲,隻是尋了座椅坐下,靜靜的看著祁京被那兩人鞭打。
“啪!”
“誰人教汝此等行事!”
“說啊!畜生!”
“啪!”
祁京閉著眼一直無動於衷。
韓文廣不由心想,好像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一般。
“啪!”
又是一鞭。
韓文廣順著響聲看去,隻見這四肢流血的少年突然睜開了眼。
隨即笑了起來。
他雖雙眼滿布血絲,可乾這一行的目光一向都很好。
昏暗的油燈下,祁京的嘴裡露出了一截帛書……
他猛然起身,對著程平下了個奇怪的手勢。
“全都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