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在看著蘆葦蕩四起的岸邊時,就知道了船夫在騙他。
之所以放鬆警惕,是在釣魚。
那向遠處遊去的船夫就是魚餌。
時間已到醜時,秋末的月亮高掛在天上。
麻葉塘一側的岸邊已生起了火堆。
韓文廣將附近都查了一遍,可還是不見有人的樣子。
溫庭堅師徒也在一旁看著火光,他們的錢糧貨物都丟了,不知如今到底該怎麼辦。
“師父,我在江上看見祁哥哥跳江了。”
小道童覺得氣氛有些凝重,於是又將所看到的事說了一遍。
他一開始覺得祁京隻是個會耍戲法的騙子,可這一路上因為陸瑞慶的緣故,好像所有人都有點不待見他們,隻有祁京偶爾會逗逗他,跟他說說話。
到之後祁京將自己的馬匹讓給他和師父後,他對祁京的稱呼就從騙子變成了祁哥哥。
如今看他跳江,以為韓大人忘記了這事,沒有派人去救他。
他覺得這個隻有一點點對自己好的人,不該就這麼被遺忘。
“祁哥哥還活著嗎?”
溫庭堅也不由想起來那兩道跳江的身影,道“祁小兄弟可能是遇到了險地,脫身後應該就沒事了。”
這時,人群傳來了一聲冷哼。
“死了就死了,說什麼脫身。”
“哦。”
小道童的神色漸漸暗了下去。
眾人的神色也不好看,在附近的搜查無果後,坐在火堆旁,越想越是煩躁。
堂堂禁衛,卻遭幾個毛匪偷襲,落得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簡直是奇恥大辱
突然,遠遠的有個人影跑了過來,他腹中插著一把匕首,一路流著血,就這樣還直挺挺站在了韓文廣門前。
“頭我跟丟了”
韓文廣拍了拍他的肩,沒有說話。
小道童側過身人,怎麼也睡不著,看著天上的月亮,覺得像一個大盤子。
湘江上的風吹過他通紅的臉頰,看著茫茫江麵,不由又想到師父教他的那首詩。
“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他們好像也找不到詩中那風煙迷離的渡口了。
不知道祁哥哥找到了沒有
他迷糊著,口中喃喃道“我想看你變戲法了”
“好,你看。”
小道童以為是夢,迷糊的擦眼起來,果然看到祁京坐在他麵前。
隻見祁京從身後拿出來一樣東西。
隨後他又被嚇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你乾嘛!”
聽見聲響的韓文廣是第一個起身的,拿著繡春刀,往旁邊一瞥。
赫然看到祁京手上是一個還在滴血的人頭。
他想,應該是水匪中去追他的人。
這小子倒是有些能耐,能在水中反殺了精通水性的水匪,自己沒有看錯他,這次過後倒可以把他招進來。
隻是下一刻,他的臉色終於變了。
因為祁京將人頭翻轉了過來。
是那個逃出去的船夫。
也是他放出去的魚餌。
“豎子!”
祁京看著手上船夫的人頭,不明白韓文廣為何要生這麼大的氣。
但看見眾人氣憤叫囂的模樣,口中說著什麼跟丟了線索斷了的話,隨即聯想到了這個在水寨門口遇到的船夫可能是他們放出去的跟蹤的人。
可轉念一想,他這人倒是文雅。
除了神情萬年不變的冷峻,生氣都是軟綿綿的,所罵的不過都是文人的豎子匹夫之類的,沒有其他人罵的凶狠。
特彆是那個腹中還插著匕首的錦衣衛,血都快飆完了,還在不依不饒的問候著祁京的爹娘。
但祁京依舊沉默著,他對這裡並沒有歸屬感,所做的這些不過是要活著而已。
眾人見他不緊不慢的走到火堆旁,脫下衣物烤著,又是一番謾罵。
韓文廣卻已走過來,也依舊熟練般的將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祁京消失,但沒想到他能活著回來,還殺了他放出去的魚餌。
“你該解釋。”
“這人是你放出去的餌子?”
韓文廣沒有接話,隻是神色變的更冷。
他不知道祁京為什麼能這麼快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此刻被點出來,反倒是有些被看破惱怒的意思。
祁京提著人頭看向韓文廣,韓文廣也冷峻的看著他。
隨後隻見他將懷中那把鐵殼子拿了出來。
“我沒有開第二槍,是因為這把手槍放在箱子裡受潮進水,子彈卡不上去。”
“陸瑞慶死後,這具身我在船上赤手打不過那五個水匪,所以跳江了。”
“然後呢?”
韓文廣沒有耐心聽這些廢話,將手上的力氣加重,祁京的脖間透出了血紅色。
他其實也很心痛折了陸瑞慶這名二號人物,往後少了很多助力,但他依舊要向前走。
所以,他隻關心他的錢糧到底還拿不拿的回來。
下一刻,仿佛是心有靈犀般的,祁京站了起身。
韓文廣注意到他腿上有很多血流出,但也隻是一眼飄過沒有在意。
“我知道他們的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