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京又歎道“大人就這麼怕陸儀正?”
“不是怕他,是怕他身後的人。”張發勝道“他此行是過來調查山西的眾將,負責跟朝廷彙報疑點,好集中處理掉那些有反心的將領我也不例外啊,得罪了他,就是在得罪自己的前途。”
他這偶然的感歎,落在身後程平等人的眼中卻是對祁京起了欣賞總覺得這人就是到那裡都吃得開,連一個百夫長都被哄得說出了心裡話。
說罷,張發勝又道“我把人給他,其實也不全是被逼,隻是相信這個人。”
“為何?”
“那些細作逃不掉的,陸儀正既然有能耐能入了攝政王的眼,必是人中龍鳳,我聽說他昨晚事發的第一時間已從大同抽調了一千人,團團圍住了各條官道,抓到那些人隻是時間問題。”
祁京又問道“聽張百戶的意思,這位陸儀正竟還是從京城來的,本事也不小?”
“不是不小,而是通天。”
“而且,那邊的人已傳來消息”張發勝把手往北邊一指,道“那個大同守將想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讓他手下留情”
“哦?”
“對吧連三品大員都要賄賂他,其人才不過十九歲啊”
祁京轉身,從地上又拿了一壺酒,對了身後韓文廣的眼神。
雙方眼中都隻有濃濃的忌憚。
等再回過身麵對張發勝,祁京臉上已是滿臉的笑容,道“哪張大人覺得,我的滿語說的好還是陸儀正的滿語說的好?”
“哎,哥哥也說句實話,和珅兄弟既然不同於我們這條道,也不要生氣。”
張發勝滿臉通紅,道“我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貨比三家嘛你說起滿語還帶著漢音,也有點結結巴巴的不如你那個小主子,也更不如陸儀正了。”
“那我可想見見這位人中龍鳳了。”
“很快的。”張發勝道“很快等他搜完平型關口,就會過來搜這幾處的戶所和哨站了,他這人就像前明的錦衣衛一樣,做事細致萬分,會先讓人控製住這些地方,他要一個個搜。”
“是嗎?連自個的戶所都要搜?”
“對啊對。”張發勝道“其實他說這夥人會拿著弩箭去伏擊巡查的人手,還讓我們多注意加強防守,真也確是神咧,哥哥我剛進林子就看到和珅兄弟被埋伏了,所以才會起疑心嘛”
“而且他已經讓關口那些見過那些細作的士卒畫了像,一會兒就送過來了,等於是哥哥我到時還得出去一趟啊。所以才這般捉急趕回來,一是想問問和珅兄弟,二是趕快睡一覺,好早日捉到那些人。”
張發勝那般笑著,臉又紅了幾分,像是有了不小的醉意。
祁京卻是又敬了一杯酒,緩緩道“張大人也是個細致的人,與我相談甚歡啊。”
“那裡那裡。”張發勝一飲而儘,道“和珅兄弟就在這歇息著,等陸儀正過來,說不定你們也會相談甚歡。”
“張大人這句話倒是違心了,他哪裡會瞧的上我們這些人。”
祁京說著,慢慢將酒杯靠近嘴邊,眼光卻是不由向後看去。
他們的破綻太多了,能進這個戶所也是僥幸,因為這個陸儀正把大部分都抽了出去。
如果他們是進了一個守衛眾多的戶所,那麼不用走到這個大堂來,隻需要進到一半,那些人就會發現他們身上不合身的衣服,錯位的傷口,還有半吊子的滿語
而這些,張發勝怎麼就看不到?人活的真的會這麼笨嗎?
但,祁京唯一確定的是,那個陸儀正肯定會看出來,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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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型關官道驛站。
“他們扮成我們的人,在戶所裡。”
陸建章拿著手中的銀子緩緩道。
“儀正,何以見得?”
此時陸建章拿著從驛卒手上收到銀子,又轉頭看了看驛站中破敗的陳施,又問了幾句來買酒人的名字,心中有了計量。
“他們很有錢忘了嗎?賄賂了平型關守卒一大筆錢,那為何這個驛站裡怎麼會有張文喜他們用的銀子?”
一旁的百夫長問道:“那他們就不能來買酒喝了?”
“不是,而是這些用的銀子,數額太大了,完全不是這些人該有的。”
陸建章緩緩道“而在這種關頭,張文喜這支隊伍拿了銀子從驛站買酒喝,說明他們也受了那些細作的賄賂……”
說著,陸建章已從驛站走出。
“當時,他們拿了弩箭,是想埋伏巡查的人手,要走,必然是襲擊了張文喜他們,而且這會兒還沒有搜到,一定是換了他們衣服混進我們都隊伍裡……”
“此時天已經亮了,那麼他們肯定跟著人回戶所了…倒是有幾分膽識狠厲。”
陸建章自有了判斷,也不著急,等翻身上馬後才下了命令。
“聽著,這批細作狡猾,有狠勁也有腦子,務必將精神給我打足,包圍圈不要散開,羅百戶,請你帶人與我一起去戶所裡捉他們。”
“是。”
時間已到巳時,寒風迸裂,陸建章依然策馬而行,並不慌不忙的將整個過程在腦中複刻了一遍。
賄賂,埋伏,殺人,偽裝…這些事情難免讓他對這些細作有一點刮目相看,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這樣的對手了。
“陸瑞慶?這麼厲害嗎?有趣。”
等陸建章到到戶所,正是午時最後一刻,也是人正昏昏欲睡之際。
他一揮手,很快就有士卒將這裡圍了起來。
隨即逐步走進大堂,聽到裡麵有人喝酒劃拳。
他站在門口前凝起雙眼,等手下人彙報一切妥當後,才下達了命令。
“動手!”
“嘭!”
大門被踹開,裡麵是數十個士卒在桌上喝酒,有些已然醉倒在地。
陸建章眯著眼,似在人群中尋找著那道映在腦海裡的麵容,喃喃道:“你逃不掉了。”
同時,羅百戶已帶人衝了進去。
“全部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