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紗!
箭雨聲中,小船終於到了湖心,離開了射程。
許久未有人說話,隻聽小道童細細的哭聲。
韓文廣還是失了神一般,呆坐在那看著湖麵。
程平愣著望向天空,眼中滿是悲憫之色。
直至現在,這支北上的隊伍就隻剩下五人,其中還有一個小娃娃。
祁京拍了拍程平的肩膀,歎道“走吧,不要耽誤太久,已經死這麼多人了。”
聽見這話,趙石寶抱著船槳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
這相貌凶惡魁梧的壯漢哭起來竟像個小孩般,細細的一抽一抽的,一哭,淚水隨背後傷口中的鮮血就一起流下。
祁京捂著肩膀,又道“你們先療傷,我來。”
語氣很平靜,但仍然很虛弱。
他適才雖被擋住的很好,肩膀上卻中了一箭,起先祁京捂住傷口過了許久,然而這次傷口上卻並沒有癢這也許代表著,隨他一起魂穿而來的恢複能力已經消失了,這具身體就隻剩下了書生該有的羸弱。
他們被圍在文瀛湖,各個都身受重傷,祁京唯一的好消息的是他搶劫那個八旗騎兵時,對方包袱裡有藥。
船上眾人療著傷,祁京劃著船,眼眸微微垂下,似在思考什麼,又轉頭看了看周圍。
“那裡有處小島,我們要不要去歇息一下。”程平一指道。
“不行。”
祁京抬眼道“不能拖,看剛剛的馬蹄聲與火光,對方的人很多,我們拖的越久,他們派來的船隻和水性好的就會圍的越密,要馬上出去。”
“出去?”程平道“可我們都受了重傷,現在連馬都丟了。”
他此時想起來,如果一開始就要突圍的話,還不如騎馬殺出去。
祁京道“正是因為這樣,那些八旗才不會想得到,他們都以為我們已是籠中之鳥但我們隻要能突圍,就是我們主動襲擊他們,占據先機,才可以選擇他們最薄弱的地方。”
“好”程平問道“走哪裡?”
祁京伸出手指,用血在船板上畫了圖。
橢圓。
“文瀛湖就像一個橢圓,我出城時看過興和街正對的它的一個準線,而我們前麵的這座小島則是在左邊焦點附近。”他朝圓心一側點了一個點。
“也就是說,他們想圍住我們就要朝橢圓的兩邊包過去,路程至少是我們的兩倍,況且他們也不可能把整個文瀛湖包圍起來,隻能是朝著我們直線距離最近的對麵跑過去,兵力也會堆集在那裡。”
“是”
祁京又圓心正左右側旁邊一指,道“那麼,那裡的兵力最少?這裡和這裡,文瀛湖兩處的最拐折處,陸地上的道路到哪會變曲折變窄,騎兵也會在這裡降速。”
“所以彎道狹窄,他們必然不會一起湧進去,那時的包圍兵力最薄弱,哪我們衝過去?”程平道“走西邊還是東邊?”
“東邊,對方是從南邊追來的,會以為我們走的是直線最近的距離朝北邊逃,於是會像這樣由南邊繞著西邊追過來,這樣最近,反而離他們最遠的東邊因為路途很遠,人手不會這麼多。”
“好,我們去東邊彎道埋伏他們找機會逃出去。”
程平又沉默下來,包紮好傷口後拿著長槍幫著祁京劃船。
趙石寶忽然抬起頭,問道“但就算是從東邊彎道殺出去了,我們也沒有馬”
“至少能先逃出去”
眾人再無言,船上是良久的沉默。
祁京微微喘了口氣,看著夜色下寂靜的湖麵,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師。
於是他開口,緩緩說了句。
“你們看,這時這裡是風平浪靜水泊平緩,但數十裡外正有敵人殺過來,他們是關外滿人,從小在馬上長大,或許我們劃著船路途比其近一倍都不一定趕的上他們的速度,我知道現在突圍很危險,逃到島上興許是會讓我們得到休整,可之後怎麼辦記住了,我們是有信念的人,要咬牙切齒的活下去,因為沒有人會記得死的東西”
他的聲音平緩有力,似乎帶著這一幫重傷之人逃出去是一件小事一般,很簡單。
韓文廣聞言,抬起那雙紅腫的眼睛看向祁京,神色複雜。
“頭兒,殺出去吧,反正是殺韃子建奴,殺一個賺一個。”趙石寶道。
“好。”
祁京點頭,又把船在湖麵打了個轉,往東邊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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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兒”
程平才回頭,就看韓文廣身上滿是鮮血,扯下自己的衣裳包上去問道“你還有哪裡傷著了?”
韓文廣低眉一看,肩膀上還有一根斷掉的矛頭,其腰部正有兩隻箭矢穿插而過,箭頭從腹部露出,鮮血從身體裡不斷流出。
程平也低頭,看到腹部的箭頭,才慌張起來,連忙捂住傷口道“沒事兒,沒傷到五臟,這裡還有這裡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