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氣惱地伸手擋開左淩豐的準備撫摸葉子的手,當著左家母子的麵,命令“都給我起開!”說吧,拿起葉子的手腕,開始號脈。
左淩豐還不知道母親和葉子已經和解,擔心自己過分疼惜反招致母親的怒氣,又不敢在上官麵前多囉嗦,猜到葉子的情況危機而讓上官羽津煩惱,自己又真的幫不上忙,便轉身出了營帳,機敏躲開附近巡視的手下,一溜煙鑽進了旁邊元站的帳篷。
英華將軍見醫官氣惱,聽語氣似乎彼此相熟極了,一時間不知道這幾個人什麼路數,她也無暇追究,便看了看始終昏迷不醒的葉子,走出營帳,回到自己的帳篷,吩咐小楓去大營帳幫助上官羽津,她自己則籌謀著接下來的事情。
上官羽津見小楓走進來沒有反感,和她一起忙活到半夜,才算是幫葉子敷上藥膏、包了破皮的鞭痕,又灌進去一些湯水。他自己又累又氣地癱軟在一邊,讓小楓先回去休息,然後看著葉子手背上白皙的皮膚全無曾經的光澤,內心泛起的回憶,全是最後的葉子,立在井邊忙碌的樣子。
他是疼心葉子的坎坷。
葉子因為左淩豐的“死亡”打擊之後,當眾鞭打、受辱,氣急攻心、一身單薄加上虛汗和畏懼,在陰冷的大牢裡默默垂淚、又受了寒,開始高燒起來,直到看著左老夫人再次走進大牢,她來不及問詢便鬆了最後的掙紮,放下生死而陷入昏迷不醒。
翌日,左淩豐頂著啟明星,半瘸著腿走了進來。為了鼓舞人心,他白天都是忍著痛,仿佛一個痊愈後行動自如的人。
他看到行軍塌上依舊一動不動的葉子,高熱讓她的臉異常乾枯卻泛著異樣的粉紅,櫻桃粉的雙唇更是紫紅色的皸裂著。邊上是坐在地上睡著的上官羽津,看來也是累癱了,走不動。
左淩豐一個都不敢打擾,輕輕走過來,緩緩坐在榻上,伸進被子裡卻探到了葉子滾燙的體溫,他原是擔心葉子冷,考慮要不要加一床被褥。他讓自己的手背,輕輕靠著葉子的大腿外側,低頭放任眼淚,落下。
“這事,我不能再忍了!”半晌,左淩豐暗暗說道。
他料定自己必然能勝了伍集,畢竟自幼的玩伴,他太知道對方的底線,隻是他不忍親手殺了他,而用了眼下這個拖延的辦法,卻沒想到會搭上葉子的生死好歹。
上官羽津睡麻的半個身子,動了一下,醒了。他隱約聽到了左淩豐胸口的怒意,一邊活動著手臂和腳,一邊看著左淩豐的眼中果然寒光四射,便說,都督大人還是讓葉子安心靜養幾日吧。
他是在勸左淩豐,冷靜。
早飯過後,左老夫人聽了不放心的上官羽津過來和她低聲言辭之後,過來找兒子,她慶幸昨天隻說了挨打,沒說其他。
“母親大人,什麼也彆說了,我這都督的臉麵,不能這麼丟在宿州城!”
左淩豐猜到葉子昨天不僅僅是挨打,因為他掃了一眼葉子小衣上被拉扯變形的繩扣,便能知道,進而少有地頂撞了自己的母親。
英華低頭沉思,一時間還不能說太多自己的計劃,她還在猶豫。
午飯過後,看到營中突然升起大篝火,包了油布的箭鏃,一排排碼在邊上,她急了。她知道,左淩豐果然是要把這些箭,一個個的全部還回去,想來自己兒子是聽不進去了,她跑去找上官羽津想辦法。
“宿州城即將開戰,無關百姓,一個時辰之內,自行撤離。”元站的手下,騎馬立在城外,高聲喊兩兩遍,然後不等城樓上弓箭手得命令,便跑回大軍之內。這邊,則開始有節略地擂起戰鼓。
等待城裡百姓撤離之時,上官羽津情急之下,不得不用險招,針刺了葉子的疼痛大穴位。葉子痛苦地晃了一下腦袋,大叫著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上官羽津一刻不敢停,對著葉子耳邊簡單喊話,告訴她,左都督馬上要為了她,火攻宿州城。
然後,立刻讓身邊的小楓去通知坐在元站帳內,正在吩咐弓箭手和旗語官方位的左淩豐。
隨著營帳外一聲,“大人來了!”,紛擾的世界,突然都靜止了。
葉子看著一身閃亮戰袍衝進來的左淩豐,左淩豐看著坐在榻上衝著自己伸出手的葉子。
兩個人看到對方,死而複生的百感交集,竟然彼此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