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海思玄錄!
白瑉也許永遠也不會記得,在那個千頭萬緒的晚上,他做了怎樣的一個夢,又是為什麼會流淚。
在那個夢裡,他似乎穿著自己平時不慣穿的服飾,好像是一種廣袖對襟的長衫,衣身也是淺淺的水墨色,衣襟綴著玄青色的邊緣。
他站在河畔的亭中,亭子的棱柱之間,掛著層層帷帳。
空氣中的濕潤青草味,讓他知道這是剛剛下過一場驟雨。河中有一艘船,似乎是在等他。
他麵前的女子,穿著層疊飄逸的綾羅紗衣。裙裳中間的飄帶上,佩著一枚乳白的玉環。這緋色的裙裳是那樣輕盈,涼風襲來時,若沒有這枚玉環壓著,便像要飄去空中一般。
她耳垂上戴著一對金絲籠著的珍珠,杏眼裡滿是嬌媚,但也充滿愁緒。
“七郎,”她說,“那蘭舟來了,在等你。”
“我知道。”自己是白瑉?還是她口中的七郎?
亭外寒蟬正在鳴叫。
那女子的朱唇輕啟,幾次欲開口,又沒有說話。臨了,才道“七郎,入秋了。以後,你莫要再穿得這般單薄。”
入秋……是了,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裡,但聽那寒蟬的鳴叫甚為淒切,想來是天氣轉寒,它們活不久了。
帳外的蟬聲,河畔的蘭舟,河上的煙波,還有這女子的麵容,一切一切都真實得不像做夢。
白瑉感覺此刻自己就是這七郎,這位前來送行的女子,一定是七郎深愛的人吧。
夢裡的七郎輕聲撫慰著那女子,無需為自己擔心。她正是這般美好年華,自己此番雖要走了,今後還有許多良辰美景在等著她。
“可是七郎,此去經年,以後縱使有千般風情,你叫綺月同何人說呢?”
綺月。
這個名字讓他心頭一觸。
是了,他第一天見到她,她就叫綺月了。在他心裡,她就是綺月,不是彆人。
現在她就依依不舍地附在自己胸前,好似要失去一個再不可得的寶物。
“綺月……”他試探著喚了一聲。
她從他懷中抬起頭,已是淚眼朦朧。
真的是你,我這是要離開你嗎?我怎麼舍得呢?
“你的千般風情,便同我說最後一次吧……”
長亭中,帷帳輕輕落下。
她的身量是那樣輕巧玲瓏,輕巧到能由自己輕易托起。頸邊來回摩挲的,是她玉臂柔嫩的肌膚。
真的是入秋了,輕紗褪下,她的肌膚有些涼。
之前的每一次,都是這樣嗎?
他不禁想,她是不是總是會這樣迷離地喚自己七郎,七郎。
她的呼吸裡,有藹藹煙波,那沉吟讓他迷了心竅,喘不過氣來。
掌中的柔軟仿佛一觸即破,他想使力,又不忍心。
這就是彆離,抓不住又不想放的彆離,在唇邊,耳邊肆意地撓,撓得人欲罷不能,又痛徹心扉……
他曾答應過,不會輕流蛟龍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