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金色的半殼,就以劉先生為中心,在逐漸地加厚中,滿地紅霧此刻已經遠離梅園逃得不見蹤影,但有九靈混天一氣陣的阻礙,它們怎麼也無法脫離莊園本土。
古雷坐直身體,雙手掐子午訣對著劉先生的方向低頭為禮,啞聲說“少主,一路走好。”
嶽青蓮知道最後的時刻即將來臨,她彆過頭去,心念指揮,白玉印降至頭頂,護住了花亭裡的四個人。
秦明川還是毫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連呼吸都已經停止。
在他們都沒注意到的情況下,莊園後山唯一的那一星燈火,就在這個時候,滅了。
劉先生念完了咒語,金光環繞之下他的臉平靜如沉睡的孩童,舉起還帶著曹向南鮮血的手指,輕輕地往自己眉心一點——
毫無反應。
不光是他,古雷也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不得不扶住石桌才支撐住沒有倒下,金色光殼像是被什麼東西凝固在原地,雖然已經布滿全莊,卻失去了剩下的行動能力。
這是什麼狀況?!嶽青蓮警惕起來,往秦明川身邊靠近了一步,難道說邪魔還有更大的陰謀在後麵?
就在劉先生頭頂的金光之中,由淡變濃,漸漸出現了一個虛幻的老人形象,鶴童顏,穿著一件洗得白的長袍,痛悔的目光看著場中,長歎一聲“癡兒,癡兒,看看你造下的孽!”
“爹!”劉先生痛哭著在地上猛力地磕頭,不幾下額頭就碰出了斑斑血跡,“是我錯了,是我一念之差……”
“老爺子。”古雷慌忙也翻身跪倒,曲雷雙手雖未停止,也跟著跪了下來,亭子裡隻有嶽青蓮和秦明川還站著。
老爺子並沒有注意這邊,隻是用惋惜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獨子“生死有命,修道人概莫能外,我都能堪破,你為何還要執念不休,導致外邪入侵,魔亂心神?我已經活了四百多歲,還貪圖這區區幾十年的歲月作甚?我坐生死關十年,也是給你一個獨掌大局的考驗,難道你身為我的親子,劉家少主,未來掌門,反而自怯,彈壓不下劉氏宗族的人,還要依仗著我這把老骨頭給你壓陣,非逼得我多活幾年?”
“爹……”劉先生跪伏在地,哭得渾身抽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拚命在地上磕頭。
“今天不是你要行自爆的手段,父子天性感應,我還醒不過來,你一死容易,置老父於何地?”老人微微搖著頭說,“也罷,你是為我造的孽,如今這局麵,也隻有我來收拾。”
他晃動右手,在胸前掐了一個法訣,古雷驚呼一聲“老爺子!”要出聲阻攔,傷勢牽連之下一口血噴到地上,竟就這麼暈了過去。
“爹!不要啊!爹……禍是我闖的!人是我殺的,讓我死吧!您殺了我吧!”劉先生痛哭失聲,滿臉血淚縱橫,伸出手,乞求地看向空中老父的虛像,“爹……”
“你休想一死了之,這是你自己的爛攤子,必得活著去麵對,若是你不能重新站起來執掌劉家,到時候再死不遲!”老人袖子一甩,朗聲說,“罷罷罷,我去也!”
“爹……”劉先生撕心裂肺的聲音宛如野獸嗥叫,在梅園上空久久回蕩。
金光大盛,耀眼如正午的陽光,燦爛奪目,嶽青蓮情不自禁地閉眼扭頭,直到感覺外界的光線逐漸減弱,才敢稍稍睜開眼睛。
空中什麼都沒了,金光,老人的虛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輪明月澄澈清朗,溫柔地照拂大地,空氣中再也沒有帶著血腥的詭異味道,更沒有那種妖魔四伏,背心涼的陰魅感覺。
劉先生抱著曹向南的屍體,久久地跪伏在地,一動不動。
一陣夜風吹過,滿園梅花,瞬間凋零,從枝頭齊齊落下,殘瓣零蕊隨風卷成漫天花雨,飄然落地……
“懋華金控大中國區ceo曹向南先生遺體告彆及追思儀式,於本月三十日在市南郊殯儀館青鬆廳舉行,凡生前好友欲至吊唁者請於當日前往,特此訃告。”
嶽青蓮縮在沙裡,目光盯著報紙上這一個小豆腐塊看了足有一個小時。
對外宣稱的死因,曹向南是在二十八號夜晚驅車前往劉家莊園度周末的時候,遭遇車禍身亡。
關於後事料理,高彤傳來的消息,曹向南早年因為要從美國返回大陸的決定和妻子產生了分歧,協議離婚,把妻子兒子都留在了大洋彼岸,這十幾二十年下來,從無聯係,導致通訊薄裡都找不到聯係方式,到現在懋華美國總公司的人還在社會福利局一個州一個州地查檔案。
曹總的大哥,曹向東,現居北京,聽到弟弟的死訊就當場心臟病作暈倒,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家屬忙得不可開交,更加不可能來這邊料理喪事。
曹總的二姐,曹向西,現居香港,和弟弟感情極為不好,一個溫文爾雅的大學教授,隻聽了第一句話就突然變成潑婦狀暴跳如雷,大罵‘死得好!死得好!早死早解脫!’,把前去報喪的公關部人員給趕出了家門。
所以曹總的一應身後事都是公司負責,秦明川親自過問,高彤輔助。
想來想去,她下定了決心,籲了一口氣,從沙上爬下來,對孟妮可說了句“我出去一趟。”
孟妮可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晚了點吧?”
現在已經是三十日下午五點半,今天是周末大堵車,開車到南郊殯儀館,起碼是晚上八點了。
“晚點好,彆碰上人,免得尷尬。”嶽青蓮走進臥室去翻深色衣服,小麒麟皺著小眉頭,不解地問“據宗主的說法,死掉的是壞人,是要屢次三番,取你性命的,為何還要去吊唁?”
嶽青蓮關上衣櫃門,輕聲說“我也知道他是要我的命,但無論如何,撇開最後的這件事,曹總一直是一個好上司,好boss,彆的地方他沒有對不起我的。現在他死了,我怎麼也要去行個禮。”
“青蓮,你總是這樣,無論他之前是怎麼樣的好boss,但最後他是真個要你的命,不是陰差陽錯有人入魔你又這麼神勇,現在的你已經在劉家莊園地下養梅花了,你還去拜他,要我說,這篇揭過去,誰也不提,已經是對他不錯了。”孟妮可語重心長地說。
嶽青蓮不響,轉身換衣服,一邊係著大衣扣子一邊說“妮可,我得去,不然我心裡放不下。”
“那好吧,人死如燈滅,要和死人計較的確也有點過分了。”孟妮可從衣架上拿下圍巾遞給她,“自己小心點兒,殯儀館那種地方,邪氣,會有鬼喔!”
嶽青蓮笑了笑“那我就順便捉幾個鬼回來,給你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