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你無法阻止一個女人,尤其是當她下定決心的時候。
看到欒華堅定的神色,裴寂揉揉太陽穴,意識到她對這次行動誌在必得,很難勸阻。“遺跡裡很危險,萬一遇到什麼狀況——”他試圖做最後一次努力。
欒華打斷他的話。“我可以照顧自己,”她氣勢洶洶地回答,“才不會拖你後腿。”
如果真這麼厲害,你就不會被那個裡高野的黑衣和尚追得縮在草叢裡了——這麼說似乎有點傷人自尊,裴寂繼續揉太陽穴,試圖找到一個更委婉的拒絕方式。
這時何太尉及時插進來打了個圓場。他先乾咳兩聲,吸引全場注意,然後微笑著提議“不如這樣,讓曹啟宗跟你們一起去?這人武功了得,對遺跡裡大小道路又都很熟。有他在,一定能保護好欒真人,不讓裴先生分心。”
讓曹啟宗加入?
裴寂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個提議還可以。曹啟宗曾經深入到鎮魔塔第二層,對遺跡一定非常熟悉。他的經驗在關鍵時刻絕對能有大用。作為數十萬禁軍的教頭,武功上多半也很來得。隻是這身體……他看了看曹啟宗的手,真是一層皮裹著筋和骨頭,瘦得都脫了形。
估計是意識到了裴寂的顧慮,曹啟宗急忙解釋“身體不妨事!是遺跡裡沒吃的,又餓又受傷中毒,這才躺了一陣子。已經請太醫院的大夫來看過,說漸漸好起來了,隻要再調養半個月就能恢複。”
出發前有諸多準備,完全辦妥大約也要半個月左右。裴寂心裡算了算,如果半個月之後曹啟宗能恢複到正常水平,的確是個不錯的助手。有他保護著,帶上欒華做向導貌似可行。畢竟在遺跡裡肯定會遇到一些奇怪的機關,有個精通上古昆侖掌故的人幫忙看著,出錯捅簍子的概率會小得多。
“曹教頭肯冒險幫忙,真是求之不得。”裴寂向兩人露出微笑,“歡迎加入!那麼接下來我們就是隊友了。”
何太尉似乎早就等著裴寂這句話。接下來,他迅速敲定了一些細節。需要多少乾糧、幾匹馬、帶些什麼藥、配哪些軍械——諸如此類,一一都確定下來。兩人看著地圖,在反複討論中定好了路線和出京日期。
不知不覺,油燈的光芒漸漸被窗外的明亮蓋過。天際有魚肚白泛起,新的一天已悄悄到來。
一個老頭子能這樣熬夜還是很值得敬佩的。畢竟不年輕了,保養得再好也會精力不濟。仆人適時端上參湯。何太尉喝了一口,示意給屋子裡的人都來一碗。
“今日就議到這裡。老夫一會兒還要上朝。剛才議定的事情,官家定然是要問的。不細細稟報可不行。裴先生也該休息了。來人,把東西收拾一下,伺候裴先生他們用早點。”
說完就撤,何太尉獨自回了後堂,多半是想搶在早朝前再眯一會兒。裴寂喝完參湯,仆人趕緊上來收拾。地圖桌抬走了,各色點心小菜流水一般送上來。須臾飯罷,又送上漱盂和巾帕,最後是奉茶。
裴寂端起茶就要喝,被欒華攔住。“你先等等。”她端起小茶盞飲過,漱了漱口,全吐到漱盂裡,又在雪白的巾帕上擦手。這一套做完,她笑嘻嘻地對裴寂眨眼睛,做了個請的手勢。
原來這上好的香茶竟然是漱口用的。裴寂照貓畫虎地把欒華剛才的步驟重複了一遍,心頭感歎剛才怕是一口吐掉了好幾枚泰諾西銀幣?何太尉不愧是東方富庶大國中的大人物。看看這排場,竟然把茶當漱口水在用。
這時老宦官李德謙總算找到空隙能說話了。他自打一進門起就站在旁邊當布景,麵對何太尉連喘氣都不敢大點聲。眼下屋裡都是仆人,再加上一個老實巴交的曹啟宗,正是山中無老虎的局麵。李德謙沒了製約,開始威風凜凜地嗬斥並指揮那些仆人乾活。
裴寂招手示意欒華過來。欒華狐疑地瞧了他幾眼,還是挪到他席上“有什麼事?”
“你去跟那個宦官說,絕對不要將今天的話傳出去,否則會掉腦袋。”
“他不敢的,”欒華說,“他們那種人,最懂得什麼時候該閉嘴。他們進宮之後就一直受這種訓練。”
“那樣最好。”
欒華充分發揮了女人的直覺。“你在想什麼?”她盯著裴寂,似乎察覺到他在考慮一些事情。
裴寂靠近她,低聲道“回去再說。”
好奇是天性,欒華也不例外。剛回到住處,她就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定要裴寂說清楚。兩人坐在後花園的涼亭裡,四麵空曠,絕對沒有半個閒人。裴寂考慮了下,終於開口“曹啟宗提到的經過,和鄭多義所說並不一樣。”
“什麼?哪裡不一樣?”
“曹啟宗說他帶了二十五個人,而鄭多義卻說是十九個。或許鄭多義隻算了禁軍這邊的人,招募來的東瀛忍者、南蠻武士以及他們的隨從都被忽略了。這勉強還說得通,但他說接應的人等了五天才無功而返,這和曹啟宗的話就完全對不上了。”
欒華狐疑“他沒有必要撒這種一戳就穿的謊吧?”
“隻是我的一個推測,”裴寂說,“或許曹啟宗的存在是一個秘密。鄭多義根本不知道還有人活著回來。你沒注意到那座房子周圍布置了很多精銳士兵嗎?他們一定是在封鎖消息。裡麵連仆人都是嚴格分開的。出來的時候我特彆留意過。為那座大殿服務的仆人根本不允許離開,就住在旁邊的小房子裡。外麵送食物和水來的仆人也不允許靠近,在一道封鎖線外就必須把東西都交給士兵。”
“但何太尉沒有特彆叮囑說需要保密啊。如果曹啟宗的存在真是個秘密的話——”
真是說什麼就來什麼,剛提到這個,就看見老宦官李德謙急匆匆地走來。他一定是儘最快速度趕來的,帽子歪了都渾然不覺。
“何太尉讓我傳個口訊,”老頭兒一邊喘氣一邊說,“一個……口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