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
看著步步逼近的火魔,裴寂謹慎地後退。這家夥摔不死,那麼橋上就不再是最有利的戰場。或許可以把它引到橋的另一側——
“想辦法讓它不要動!”
心底忽然響起茱苓的聲音,非常急迫。她沒有解釋緣由,但裴寂立刻就停止了後退。就當是賭博,他選擇相信對方。隻是短時間困住火魔,這點小事應該辦得到。他選擇相信茱苓,奮勇向前,竭力將火魔困住。石柱砸下,他側翻躲開,幾乎掉下懸崖。
粉碎的石磚濺起,附近什麼都看不清。在欒華的驚叫聲中,裴寂從火魔身後出現。大劍呼嘯著砍下,火魔痛嚎一聲,半個腳後跟被切掉。它全身火焰收縮又膨脹,化為猛烈的血紅色。這肯定是極度生氣的表現,它什麼都不顧了,一心隻想把砍傷它的“小蟲子”砸死。裴寂後退、側翻、抓住石橋邊緣蕩秋千一樣飛過,看得欒華一顆心幾乎要跳出喉嚨。
炸彈還剩三四個,裴寂一口氣全都扔出去。火魔不怕火,但爆炸的巨響卻讓它暈頭轉向。它原地停下了,茫然地朝四麵揮舞石柱,大聲怒吼。
一道黑暗的光芒從頭頂落下,又快又準,讓人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轟!石橋猛烈顫抖起來,發出危險的喀嚓喀嚓聲,似乎馬上就要斷裂。一個冷不防,裴寂差點被顛下橋麵,全靠大劍插地才穩住身形。這是茱苓的攻擊?等煙塵散去,他揉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火魔就要死了。
石橋中間插著一根漆黑長矛。矛頭從火魔頭頂貫入,下腹穿出,幾乎有一半矛杆都陷入橋麵。火魔如岩石般厚重的甲殼毫無用處,連略微抵擋都做不到。滾燙的岩漿之血沿著矛杆流下,轉眼凝固,變成蒼白石頭。嗷!嗷!嗷!火魔的吼聲裡全是驚恐。它試圖將自己拔出來,身體卻迅速僵直、蒼白、失去了生命力。
它正在變成一尊石像,和兩側山崖上那些形態各異的雕塑差不多。裴寂若有所思地抬起頭,打量著那些被凝固的痛苦靈魂。
一點銀光飛來,茱苓快樂地飄舞著,在空中調皮地轉了好幾個圈。“滅魔箭還能用,”她的聲音充滿欣喜,“我瞄準了它,一下子就射中!太好了!”
“太好了!”
伴隨著踏踏的腳步聲,欒華快步朝裴寂跑來。她一下子跳著飛進裴寂的懷抱,幾乎將咒劍士撞下石橋。“太好了!”她重複了好幾遍,又說,“我以為我們會死在這裡,我不是怕死,但不想死得這麼窩窩囊囊的。謝謝你……”
她的臉頰幾乎要和裴寂相貼,喜悅的淚花在眼眶中旋轉。從這個角度,她潔白的後脖頸、淡青的褻衣係帶和緊致的腰身都一覽無餘。正常人都受不了這誘惑,而裴寂明顯是個正常人。還好、說到“謝謝你”的時候,欒華終於意識到這姿勢很尷尬,紅著臉主動從他身上跳下來。
曹啟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一臉慚愧。“裴先生果然厲害,茱苓女史的滅魔箭也放得恰到好處。我知道,我不該丟下同伴逃走。如此懦弱,實在恥辱。但當時的情況……假如有什麼不測,總得有個人回去報訊,讓人知道我們的下落。”他解釋得很誠懇,並沒有替自己辯護的意思。
尤二從另一個幾角旮旯鑽出來,不聲不響,臉上也頗為慚愧。
丟下同伴跑路,確實不講義氣。欒華氣不過,夾槍帶棒地諷刺了幾句,說得兩人不敢還嘴。本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後麵還有波瀾。曹啟宗瞧見尤二過來,把臉一黑,氣憤地握著拳頭道“尤二,你這廝隻顧著逃也就罷了,為何逃之前還要偷人東西?”
偷東西?這可是個不輕的指責。眾人都吃了一驚,一齊扭頭瞧著尤二。原以為他會辯駁,他卻扭著頭不理睬,反而對裴寂一抱拳說“裴先生真是勇士!臨危不懼,俺尤二真心拜服。”又跪下來恭敬地想要磕頭。裴寂趕緊扶住,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曹啟宗已經責罵起來。
不理不睬比對罵更讓人憤怒。曹啟宗一臉怒火,就差沒拔刀子了“你說沒偷?敢應我一句不?我沿途繪製的地圖,一直好好地裝在兜裡。剛才一摸,居然不見!這裡又沒有彆人,難道不是你偷的?”
尤二也怒了,瞪著眼睛發狠“老子說沒偷,就是沒偷!”
“什麼清白?眼看風頭不好,就想一人跑路。臨走還惦記著弄張地圖,想得周到啊。果然老江湖就是與眾不同,什麼都算得到。哼哼,真是厲害,俺曹啟宗真心拜服。”
這一頓排頭、詞鋒十分銳利。尤二扛不住,便漲紅了臉,額上青筋條條綻出,一副恨極的樣子,“你有什麼證據?你……你說偷就是偷?你汙我清白,就得拿命來還!”
“要證據?”曹啟宗瞪著尤二,“你敢讓我搜身麼?”
尤二不回答,臉皮紫黑得猶如滴血。他退後半步,抽出匕首。曹啟宗也不甘示弱。他的盾牌碎了,但劍還在。兩人互相緊盯,慢慢地繞圈,如同獵食前的野獸。
“你們為什麼爭吵?”茱苓俯視橋頭四人,一臉迷惑,“需要地圖?我畫一張給你們就是了啊。”
“不要吵,”欒華衝過去想製止二人,“這種時候,為了一張地圖白刃相見,你們不想活著回去了?”
“我這輩子絕不再讓人搜身,”尤二咬牙切齒,“想搜?可以。來殺了我,隨便你怎麼搜。”
曹啟宗冷笑“彆以為這樣就可以嚇住我,你這死囚。如果你沒偷地圖,為什麼心虛不敢讓我搜?”
這的確是個疑點,把兜掏乾淨以證清白是最簡單的,但尤二偏偏不肯。一個死囚,在牢裡不知道被搜過幾千幾萬次,照理說不該如此抵觸才對。難道他真的偷了東西?連欒華心頭也小小地嘀咕起來。她望向裴寂,期待他拿個主意。但回頭一望才發現,裴寂不知何時已經離開橋頭,在塌方的石洞附近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