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昀汐的一番斡旋之下,主戰派與主和派達成了暫時的協議,共同擁立太子李深為昭胤新君。登基大典上,新君大赦天下,改國號洪晏,封甄貴妃為太後,蕭昀汐為攝政王,甄丞相為國丈。同時加封南王李饒等藩王俱封為公爵,雲中城薛煬為護國將軍,享受世襲罔替。大典之後,新君李深在甄太後的輔佐下,與拓靼重新簽訂結盟合約,封雲煥為拓靼王,又冊封雲煥的哥哥雲真為西域大汗,並重新將鋒銳營李厘、創世樓秦築機、離人閣柴嵩這三位新晉主事升為天王。
大典之後,甄太後為鞏固兩國盟好,單獨召雲煥入宮飲宴。薛煬記掛著雲中城的防務,秦築機也惦念著嶽州城的工作,便自離去,隻留柴嵩、李厘、薛悅三人在嵐京城中幫昀汐理順政務。丁叔等民眾早聞昀汐加封為攝政王一事,俱來客店賀喜。昀汐回到客店之中,見民意拳拳,當即謙卑還禮,更獲得眾人一貫好評。丁叔設下一席簡陋酒宴,為昀汐等人賀喜。昀汐感念丁叔年邁不易,便也不忍拂了他的心,便帶著柴嵩、李厘等人陪著丁叔一道吃了一席酒。
酒至半酣,丁叔忽然來了一句:“如今新君登基,攝政王主事大業,四海升平,咱們生活也自心安。隻是……哎,到底是咱們這些小民瞎操心。”
昀汐一笑:“有什麼需求,丁叔但說無妨。”
丁叔哈哈一笑:“聽說攝政王今年三十有二,尚無子嗣,可著實讓咱們這些老頭子掛記著啊。”
眾人見丁叔口無遮攔,都暗自心驚。柴嵩一笑,幫丁叔滿上酒盅:“丁叔,看出來你喝多了。你忘了,咱們幫主現在身居高位,公務纏身,哪兒還有心思擔心自己的事啊。”
丁叔搖頭晃腦笑道:“……攝政王這麼好的人品,不知多少女孩記掛著呢。莫不是攝政王還惦念著那個任……”
薛悅在丁叔肩頭拍了一拍:“丁叔,吃菜。”
丁叔摸了摸頭,歉然一笑:“是丁叔老糊塗了。丁叔不該提這茬。吃菜,吃菜。”
宴席之後,李厘薛悅將丁叔送回房間,便也自去休息。
昀汐卻還不想休息,走出客棧之中,在月色之下慢慢踱步,走著走著,忽然歎了一口氣。柴嵩跟在昀汐身邊,見昀汐歎氣,微微一笑:“幫主可是在感歎緣分無常?”
“……是無常。”昀汐又歎了一口氣。
柴嵩眼神一動:“其實……幫主要我發給少閣主的信,我還沒有發出。”
昀汐一怔:“為何不發?”
柴嵩笑道:“柴嵩是想,幫主何不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小葉子一個機會?”
昀汐微微一笑:“怎麼給機會?她心有所屬,我縱然當了攝政王,也不能左右人心,難道能命她拋開心腸,將楊一釗從她心裡趕走麼?”
柴嵩笑道:“柴嵩身在局外,冷眼旁觀著……小葉子隻怕更喜歡幫主多一點。幫主有時也不妨自私一下,免得自己太過難受。”
昀汐又一怔,隨即一笑:“你這是在寬慰我。”
柴嵩笑道:“並非寬慰。幫主細想,任青眉陰謀敗露之後,天下人皆知她與幫主的姻緣也走到了儘頭。幫主如今做了攝政王,這個攝政王妃的位置何等重要,丁叔知,咱們知,甄太後等豈能不知?昨日聽後宮傳聞,說甄太後有心要籠絡攝政王,已暗自決定要將親生的洪堯公主許配給您了。等到甄太後真的把洪堯公主送到您麵前的時候,那時您就算想反悔,也反悔不得了。幫主,機不可失,當斷則斷啊。”
“這話……不似你的口吻,倒像是薛天王的主意。”昀汐微微一笑。
柴嵩哈哈一笑:“幫主英明,這話確實是薛天王囑咐咱說的。不過這話也是柴嵩的肺腑之言。您既已身為攝政王,便要受製於這俗世種種,總不能讓王妃之位一直空懸。就算您願意,天下也不願意。說真的,小葉子聰慧機敏,行事果決,俠義善良,思維理智,更兼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堅忍,此前還立過戰功,天王幫上上下下都喜歡她。此番種種條件,都比您選擇任何一個大家閨秀做王妃要強得多。既然幫主有心要成就一番事業,為何不選擇一個自己喜歡且合適的王妃,而要緣木求魚去娶一個平平無奇的宗室之女呢?”
“你說這話……”昀汐淡淡一笑,“也不怕楊一釗回來找你拚命。”
柴嵩一笑道:“縱然少閣主站在柴嵩麵前,有些話柴嵩該說還是要說。柴嵩也曾有過年少求而不得的愛情,也知道被人橫刀奪愛的滋味。但此刻既已為臣,柴嵩便需時時刻刻都為幫主考慮。少閣主風流多情,就算一時情場失意,也能很快振作。但幫主則不同。一來幫主心思內斂,遇事不容易放手。二來幫主身為攝政王,若真的納入一個不合意的王妃,隻怕遺患無窮。柴嵩從臣子角度考慮,還是建議幫主不要輕易放手小葉子。”
昀汐舒了一口氣:“能這麼為我考慮,難為你了。”他拍了拍柴嵩肩膀,輕輕一笑,“隻可惜我蕭昀汐有這個緣,沒這個命。何況……”他長眉一軒,朗聲道,“蕭昀汐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更不喜歡和彆人共享愛情。既然他楊一釗捷足先登,隻要他能善待小葉子,我蕭昀汐願賭服輸。柴嵩,你去將信發了便是。此事以後,再也休提。”他轉身,氣度光華的離去。柴嵩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歎了口氣。
幾日後,甄太後果然在朝堂上提及要將公主下嫁給昀汐一事。昀汐往來推了數次,最終推脫不得,便也不再反對。
反正最愛的人都娶不得了,那娶誰都是一樣。
甄太後為了公主出嫁,特地給昀汐在嵐京城中修繕了攝政王府,供昀汐留京時居住。昀汐走進王府,見府中張燈結彩,仆婦熙攘,不禁回憶起和小葉子在上淩煙的日子。
如今她不知怎麼樣了?是否還在雲中城中等待著楊一釗的消息?還會在夜裡偷偷對月跳舞嗎?看著月色的時候,又是否會想起他?
臨彆之時,她輕輕的一吻,至今還印在他的心上。
無情苦,有情苦,情絲起時有還無,當是最苦。
他便更投身於如山的政務之中,每每做到天色漸白,才回府休息。
躺在冰冷的榻上,他數次驚醒,望著窗外夜色,久久不能入眠。
他冒著夜色瘋狂的奔到藥鋪之中,按照小葉子的方子配了安神茶。
可將安神茶拿回來的時候,他又舍不得喝了,抱著藥包,方才沉沉入睡。
日子久了,原本一個謫仙般的人兒,也漸漸憔悴了起來。
轉眼已至中秋,而與洪堯公主的婚期已至。
攝政王大婚乃是嵐京城中一件盛事,是夜,百姓傾城而出前往捧場,提前就將花車即將運行之路線擠得水泄不通。除了本在嵐京城中居住從事的柴嵩、李厘薛悅夫婦及雲煥前來幫忙,遠在雲中城的薛煬、程澈、神夜來、嶽競棠、唐影、秋依水、趙無雙以及創世樓的秦築機等亦親自前來觀禮。甚至雲煥的哥哥——拓靼王爺雲真·博爾濟特,也千裡迢迢前來嵐京城中道賀。眾人見麵,自是一陣寒暄。
吉時已到,隻見昀汐身著新郎吉服,胸帶紅花,騎著一匹黑花馬,從皇宮之中跟著樂隊緩緩走出。
他麵帶優雅微笑,一路自民眾夾道之中穿行而過。在他身後,載著洪堯公主的花車轔轔而行。
人群中,神夜來興奮的叫道:“程澈,你看,你看,這公主的花車真是好看!等咱們成親的時候,我也要一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