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河間府內暗流湧動之時,遠在蒙山山脈,熊瞎子帶領著五個弟兄,身著便服,腰挎障刀正在翻山越嶺中。
連日來,他們已經尋遍了周圍不下五座山巒,都是一無所獲。按照韓不平的說法,這胡麻子號稱五山九洞四十八寨之主,手下人馬眾多。這麼狂妄,敢劫殺官鹽的主,根據地應該小不了。
但熊瞎子的搜尋結果,卻完全看不到有大批人馬活動的跡象,這可是土匪,巡山、暗哨、偶爾下山采買物資,不可能毫無痕跡才對。
這一日,熊瞎子遇見了一位老獵戶,他正在山澗間下著夾子,身邊突然出現六個大漢,嚇得老人家一陣哆嗦。
“老爺子莫怕,我們隻是普通的商戶家衛,並無惡意。”熊瞎子連忙上前安撫道。
“商戶家衛?為何往大山裡跑?”老獵戶背著獵弓,詫異道。
“這蒙山不是鬨匪患嘛,我家主子有批大貨要從此經過,擔心和本地的兄弟起了爭端,所以派我們幾個前來找下胡麻子,好生商量商量,給我們行個方便。”熊瞎子解釋道。
老獵戶深邃的雙眸打量著6人,在這山澗穿行不喘不累,站姿挺拔,時刻警戒著四周密林,可不像普通商戶家衛那般簡單。
“大兄弟,你們是官爺吧?”老獵戶輕聲問詢。
弟兄們皆是一驚,熊瞎子無奈笑了笑,“老爺子,何出此言?”
“這蒙山山脈路險崖陡,隻有鳥獸和我這種討口飯吃的獵戶才願前來,哪有什麼商販的家衛敢來找山賊討方便的?如真有大貨,走官道便可,何必費這般周章?”老獵戶坐在一旁的石牙子上侃侃而談,猜到麵前的是官爺,也就沒那麼怕了。
“眼尖兒啊,老爺子,我這有些碎銀,您拿去,還望老爺子給我們指條明路。”熊瞎子恭敬地遞上了二兩銀,這可比獵戶打上十隻狸子還賺的。
可老獵戶看了看碎銀,並未去接,反倒歎息道,“官爺,老頭子我雖窮,但還沒喪良心,你要尋的是條死路,我怎敢亂指?蒙山山脈一直有匪不假,但那些多是在自家混不下去的苦命人兒,山澗搭夥度日而已。
雖偶爾下山偷偷搶搶,哪敢亂害人性命。胡麻子我見過,一個半大的小屁孩子,成不了氣候。官爺所找的犯案的胡麻子,可不是善茬。”
“老爺子知道他們在哪?”熊瞎子一驚。
“這大山裡,哪裡有熊瞎子,哪裡住著山神爺,不門清豈敢上山討飯吃?”老獵戶苦笑著。
聽到熊瞎子三字,一眾兄弟忍不住輕笑。
熊瞎子清清嗓子,嚴肅問道,“假的胡麻子有多少人?”
“他們的人數總在變換,有時多些,有時少些,反正最少也有百來人。行動敏捷有章法,絕不是閒散山賊可比的。隻要打上照麵,他們比惡狼還凶狠,一路追殺。
我就曾被追過,好在老家夥我腿腳還算利索,藏在一處石縫裡才躲過一劫。”回想起那段經曆,老獵戶依舊心有餘悸。
“也是官府之人?”熊瞎子疑惑道。
“不,尋常官府之人沒他們那麼重的殺氣,應該和你們一樣,都是出生入死過的悍將。”老獵戶一語中的。
“如果是這樣,就更要跟他們打打照麵了。”熊瞎子繼續道,“老爺子,這群為禍山林的主不可留,您還是給我們指路吧。”
“官爺,看你們的樣子是真的要除這群禍害。如果官爺不嫌老頭子礙事,就讓我給幾位官爺帶路吧。”老獵戶自告奮勇站起身來。
“老爺子仗義,這些錢財您拿著。”熊瞎子又多掏了5兩,一共七兩全塞到了老獵戶的手裡。
獵戶不好意思地推脫著,可手上沒熊瞎子勁大,還是被硬塞進了懷裡。
就這麼的,熊瞎子一群人終於有了向導,向著更高的山頂攀爬而去……
目前已然可以確認,這蒙山山脈的悍匪胡麻子,絕非普通山賊,如果有軍方背景,那就不是小小鹽運使可差遣的存在,幕後主使權力之大,超乎想象。
回到河間府內,拿到宋瑛手寫的拜門帖,林川僅僅帶著於謙,身著素衣,來到了位於城東胡同裡的潮州商會。
號稱能跟白家商號掰掰手腕的商會,看上去不過像個普通的四合院,稍顯不同的就是,還未靠近,就聽見了咕咕咕咕的鴿子叫聲。
於謙上前叩了叩銅製的門環,原本以為開門的會是家丁或者婢女,誰曾想一頭白發白須,仙風道骨樣的曹萬年青,竟然親自拉開了大門來。
“老先生金安,我們乃順天府的商販,特來拜見潮州商會坐館——曹萬年青,曹先生。”於謙禮貌行禮道。
“我就是了,已拜見完,可以走了。”曹萬年青說完就想關門,但林川卻是將宋瑛的拜門帖塞進了門縫擋住。
“曹老很忙嗎?都沒時間請我們進去喝兩口茶水,有點不太禮貌。”林川的手上用了幾分力道,硬是用帖子頂住了厚實的門板。
“你是何人?”曹老看了看宋瑛的拜門帖,這才多看了林川兩眼。
“府軍前衛衛鎮撫——方淵。”林川可沒逢人就秀從二品的官印,巡撫的官銜是雙刃劍,可震懾貪官,也會嚇得旁人說話更加謹慎。
“老朽已經頤養天年了,並不和官家人打交道。”即便有拜門帖,曹老也不想給麵子。
“那就換個身份聊,我也是順天府方倉的主子,可否一敘?”林川淡笑,曹萬年青卻是迅速拉開門來,換了一副笑臉相迎。
“早說嘛!方倉之主?快進來坐坐!你的名氣大著呢,比官名好使,好使!”曹萬年青立刻將兩人給迎了進來,“老倪!把我珍藏的大紅袍拿來!咱家來客啦!”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於謙還有些不適應,但已被帶到了院內,隻見不大的潮州會館,到處立著巨大的鳥籠,裡麵裝著各種品種的鴿子,都在咕咕咕的亂叫著,空氣裡彌漫著鳥屎味,有些不太適應,但曹萬年青卻不以為然,甚至自己身上都飄著那味。
林川被迎進了茶坊,所喚的老倪竟是一位比曹萬年青還要年長的家奴,佝僂著背影抱著茶罐而來,真擔心他把自己給摔著了。
曹萬年青對林川頗為熱情,但那是因為方倉主人的身份,珍藏的大紅袍,泡得那叫一個香氣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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