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夏媽媽心裡有荷味——因為正月十五的事情有些古怪,她留了心,所以這個紐扣,竟然一直貼身帶著。
荷味扔下一切走了。被她扔下的人,一個,兩個,卻還掛著她。
蓮意拿著紐扣看了看,也就又還給了夏媽媽,“您就拿著做個念想吧。姐姐和我不在身邊兒,您隻管保重身子。不要多想,可好?要是再有怪事發生,您第一個先和祖母說。”
“知道了。”夏媽媽的聲腔兒裡帶著一點兒哽咽,捋了捋蓮意的一抿子頭發,不再說話了。
四月的楊柳風刮到城外,護國寺周圍,桃花梨花的,還在盛開。金北安排了馬車夫到旁邊兒等著,給他錢到茶鋪子裡買吃買喝,又陪著蓮意和夏媽媽,在廟門口買了紙券和高香,一起進去。
蓮意還穿著宮服,小沙彌見了就迎上來,合掌致意。
金北先幾步擋住他,“小師父,這是太子東宮的小徐妃娘娘。今日來上香,如若方便,請通報一下懷恩大師。”
小沙彌也沒有什麼廢話,點點頭,聲音不高不低地說,“既然如此,三位施主沿著大雄寶殿一路瞻仰佛菩薩聖像,隨心供養即可。然後請在後經堂等候。”
說完這句話,小沙彌不等金北回話,自己轉身走了。
今日廟裡人不多,蓮意和夏媽媽先進了大雄寶殿,一人撚了三炷香,點上了,並排跪在一起許願。夏媽媽雙手舉香高過頭頂,閉著雙眼念念有詞。蓮意清水般的眼睛看看香頭,看看線香上的煙嫋嫋飄去,看看慈眉善目的如來佛像,又念念旁邊的對聯,磕了三個頭,把香插進了香爐。
如此走了幾個殿,金北自然沒有拜佛,而是履行侍衛的職責,警惕地跟在後麵。到了最後一個殿,正好是觀音菩薩,夏媽媽跪在那裡的時間更久,蓮意把手頭剩下的香全點上了,磕完頭先出去了。
金北跟著她。
兩個人曬著午後的太陽,靜靜等著夏媽媽。
寺廟裡就是安靜,仿佛時間都不走動了。
金北給她把袖子上一處蹭上的香灰拂掉,輕輕問了一句,“許什麼願了?”
“什麼都沒有。”
“不想告訴臣?”
“沒騙你。跟著大人來的時候,也沒許過。總覺得一切還得靠自己。”
蓮意心裡,一麵麵過著每個殿裡的壁畫,想起了太子妃葉千波。這幾天的經曆,仿佛很遼遠,連陳確也不那麼可怕了。
“臣在。”金北說。
蓮意看著他。
“一切除了靠您自己,您還可以靠臣。”金北解釋了一句。
一陣風吹過,蓮意也恍惚了起來,“臣受君恩,以死為報。我又何德何能,給過你什麼好處?金侍衛,為什麼你要做我的依靠呢?”
金北看了看天,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神佛知道。”
這時候,夏媽媽終於對菩薩說完了心事,走了出來。三個人又一路去後經堂,發現剛才見過的小沙彌,已經在那兒微笑著侯著了。
“懷恩大師隻能見小徐妃娘娘一個人。”
金北又上前一步擋在了小沙彌和蓮意中間,語氣還是和緩的,畢竟在廟裡,“但是,太子爺嚴旨,我必須時刻跟在娘娘身邊。”
小沙彌沒什麼太大波動,“四處都有佛菩薩護佑娘娘,您不必擔心。”
金北還要說什麼,蓮意的手卻碰了碰他的胳膊,“金侍衛,佛菩薩大不過太子爺嗎?小師父,你帶我去。”
“阿彌陀佛。”小沙彌雙手合十,向前走去。
金北還不放心,跟在蓮意後麵,“再怎麼樣,也把繩子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