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母親從此再無寧日。
那時對方六歲。
她從沒想過,阿斯托利亞在湖邊獨自等待的時候,可能發生過什麼。
也從不敢想。
可是落入湖底的真相總會自己浮出水麵,她和另一位格林格拉斯小姐鬥了整整五年,卻從不知道她那麼怕水。
那天希爾拎著小姑娘扔進黑湖,達芙妮才想起來,自那天後,她的小妹妹再沒去過湖邊……
她原本有最好的妹妹。
她應該在意識到的時候立刻就向她道歉,而不是在她贏得首席之後甩一巴掌,其後又礙於臉麵一拖兩個月。
帶著綠色校徽的女孩在隊伍外狂奔,皮鞋的厚底踩進水窪,汙濁的泥漿高高濺起。
攝魂怪讓空氣變得冰冷刺骨,彌漫的霧氣中裹挾著讓人喘不過氣的恐怖。
她從拉文克勞麵前跑過去,經過赫奇帕奇,又經過格蘭芬多。
這年頭很難看到一個斯萊特林這麼狼狽了——
那些家夥就算不小心當著你的麵摔了個狗吃屎,也一定從容不迫地爬起來,好像那是他們突發奇想,故意往身上抹的泥漿。
當然了,格蘭芬多會被直接滅口,沒什麼廢話可講。
故而人們驚異地看著那個發了瘋一樣的斯萊特林女孩,有人嘲笑了幾句,最後也悻悻收聲。
攝魂怪在他們頭頂盤旋,也在她頭頂盤旋。
她遺失了重要的東西,那絕不是珍珠發卡之類的物件。
所有正麵的情感都成為攝魂怪的口糧,人人都被糟糕的情緒支配,可是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念出咒語,向落單的女孩飄去的怪物被儘可能隔開。
第二個,第三個——
“跑呀,格林格拉斯,彆管那些攝魂怪啦,快跑呀!”
學生們大聲喊著,好像這個斯萊特林跑到目的地也是一種對抗攝魂怪的勝利。
美好和快樂的回憶凝聚出的守護神可以對抗攝魂怪,可是大多數學生不會這個咒語,於是他們決定成為快樂本身。
格蘭芬多的隊伍中,紅頭發的雙胞胎相視一笑,他們“哈哈哈”大笑三聲,然後大聲唱起校歌。
依然是《葬禮進行曲》的曲調。
其他格蘭芬多很快加入,沒一會斯萊特林們也奏響他們的悲愴三。
有個赫奇帕奇覺得他們的旋律有點晦氣,於是唱起流行樂版的校歌,整齊的歌聲自此亂成一團。
攝魂怪如果有耳朵,說不定已經被他們逼死十幾個。
可惜它們隻是向大團積極的情緒撲來,準備開動晚餐——
然後被潛伏在人群中的大蛇一尾巴掃飛出去。
身後沒了追兵,達芙妮還在繼續奔跑。
女孩的一隻鞋子陷在泥坑裡,她乾脆蹬掉另一隻,綴著花邊的白襪子頃刻間變黑,她卻跑得更快了。
一路的咒語保護下,她終於跑到隊尾,可是守護在此的魔藥教授不會再讓她往前一步。
“我妹妹還在那……”女孩幾乎站不穩,抓著教授的手腕哀求道,“教授,我妹妹阿斯托利亞……”
“彆犯傻,格林格拉斯。”斯內普不耐煩地打開幾個試圖逼近的家夥,“立刻回到隊伍中去。”
“教授,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在那——”女孩用力咬著嘴唇,“如果你兒子在那,你難道還會——”
她沒能說完,因為男人突然粗暴地扳過她的臉,讓她好好看一看那醜陋的天空。
“現在告訴我,格林格拉斯小姐。”他說,“你覺得,我兒子現在在哪?”
女孩被迫注視著那團黑壓壓的包圍,攝魂怪們似乎遵循某種命令圍剿,又像是被某種特質吸引。
她跑回來之前,海格和一年級已經很接近城堡,可是這裡依然寒冷刺骨,難以想象空中的包圍中是怎樣惡劣地低溫。
遠處的敵人還不斷向那裡靠攏……真的有人能夠麵對那麼多攝魂怪的吸食,而不崩潰嗎?
就算有,他們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我有一點點……冷……”
被護在懷裡的男孩死命咬著嘴唇,發出蚊子一樣含糊地聲音。
周圍的空氣惡臭而冰冷,這樣的環境下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而攝魂怪們還不斷奪取他的希望,他咬著牙封閉大腦,決意不讓這些東西奪走一絲一毫屬於他的寶物,為此寧願一遍一遍重溫痛苦。
他已經撐到極限,應該送他回去。
理智這麼說著,希爾卻不由自主地把人摟得更緊——
敵人已經太多了,就算他會咒語,此刻也變不出守護神。
馬爾福夫婦的守護神在和外圈纏鬥,銀狼幾次撕開一道口子,卻又被黑霧立刻填補。
黑發巫師抱著男孩靜立空中,一圈一圈的攝魂怪圍著他們,最裡層卻和他們保持距離。
這些餓殍瘋狂覬覦著他那份非同凡響的靈魂,即便這具身體裡流著斯萊特林一族的血,單憑號令也無法牽製它們更久。
如果沒有懷裡的人,他恐怕一秒也撐不下去。
被黑魔法融化卻未死的怪物化作黑霧,填補了個體之間微不足道的縫隙,讓這可怕的包圍更加密不透風。
他懷抱中的男孩皮膚漸漸變燙,恐怕是發了燒,甚至開始說起胡話。
“我看到……你扔下我了,你總是這麼做……”
“……我沒有。”希爾歎了口氣,覺得不能再留他在這,“我送你下去,dad那裡不冷。”
“那你呢?”即便發著燒,小少爺也不肯輕易上當,“你沒打算跟我一起,對不對?”
希爾說不出話。
他打心裡不願意離開這個人。
不論將來,還是此刻。
“不會有事,我隻是把它們聚過來,一會就會有救兵……”
如果他堅決不肯,他沒法帶他走,瞬移也無法保證著陸點安全。
希爾試圖說服這個多疑的家夥,然而小少爺腦袋用力撞上他胸口,並且大聲宣布道“我決定在這凍死,就在這。”
燒昏頭的家夥一邊用頭咚咚撞他,一邊咕噥著“就在這”,希爾哭笑不得。
無意中外泄的一絲情緒引得敵人再次蠢蠢欲動,剛好被圍堵的人也不打算再多待——
他已經拖得夠久,於情於理都仁至義儘。
他正要撤走,密不透風的黑暗中,忽而有光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