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有貓道,鼠有鼠招。
像背著虧空的江浩和年京一樣,同樣在這個時候,因為炒郵票失了手,一下從身家好幾十萬變得一窮二白哈德門也在拚命想轍,設法重回財富路上。
自從1985年的郵市崩盤之後,這小子的日子可就成了王小二過年,一天不如一天了。
是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他腦子靈,作為一個能及時見風使舵的大戶。
當時除了手裡一大批熊貓,確實還保住了十幾萬,可問題是這些錢架不住他養著那麼多手下坐吃山空啊。
這年頭的國人大多缺乏投機市場的經驗,沒人懂得一個投機品類要是由牛轉熊,沒幾年去沉澱籌碼,恢複不了元氣。
哈德門也不例外,他在郵市崩盤後,一直都沒動過要抽身的念頭,還惦記著找機會打翻身仗呢,結果這就犯了趨勢投資的大忌。
強行做了兩票生意,沒掙著錢,反而又賠了一些,再加上幾十號人吃馬嚼的。
沒倆月,哈德門手裡的本錢可就瘦下去了,十幾萬變成了十萬。
再加上郵市越來越死氣沉沉,投機客散儘,又變成了當初以換票為主的愛好者主場,沒有什麼事兒可乾的哈德門就不可避免的把精力放在了不良嗜好上。
原先那些炒郵票的大戶常去的小飯館如今演變成了一個賭窩,那些像哈德門留戀不去的大戶們如今把那裡當成了聚點,天天紮在裡頭。
除了醉生夢死吹牛逼,那就剩下通過紙牌來進行的“財富重新分配”的遊戲了。
結果在這場如同養蠱的遊戲裡,哈德門成了徹底的輸家。
他打牌全憑眼力和勇氣,雖擅長察言觀色,開始的時候占據過一段上風。
但牌局一出名,就引來了職業老千,終究他技不如人,架不住有人會在紙牌上做記號。
也就是1986年春節的時候,哈德門徹底瓢了,兜裡沒了錢,大哥的體麵也就不在了。
手下的兄弟們一窩蜂的散去,哈德門隻能蒙頭蓋被子蜷縮在自己的床上,過了一個冷鍋冷灶,連媒火都沒有的春節。
連三十晚上吃的餃子,還是旁邊從小看他長大的鄰居,敲窗戶給送來的。
再後來,等到春節過後,哈德門就像一個守株待兔的人一樣,懷揣著不切實際的夢想,在京城到處遊蕩,尋找暴富的機會。
當時前門大柵欄地區的旅館裡,已經有了最早玩“空手道”的主兒。
總有那麼一批人,天天紮在裡麵,口若懸河的聊大買賣,什麼汽車、盤條、聚乙烯的批文,上百萬的土建工程什麼的,京城人謂之“秀款”。
說白了就是騙,盯住了從外地進京的人騙,能懵一個是一個,能懵多少是多少,反正錢到了他們兜裡就彆想再要回來了。
以至於京城都因此流行起一首童謠來,“前麵有個大傻x,腰裡彆著bp機,西單三峽大酒樓,去談什麼聚乙烯,整個一個大傻x”。
而靠著當初炒郵票攢下來的兩身皮爾卡頓的行頭,哈德門也懵頭懵惱加入其中。
雖然最初他還不明白這裡的道道兒,甚至一度信以為真,但仗著這種先天優勢,一入行,他就是最靚的仔。
應該說,哈德門確實是在這種騙局裡掙著點實惠。
起碼他有時候能打打牙祭,而且從那些同行前輩身上,學會了專業級的演技。
變得能夠擺出一副專業的姿態,從口中蹦出各種行業的專業數字和專業用詞,好像層次高了不少。
但問題是,對於他而言,這種收獲太小了,完全得不償失。
京城的江湖,向來佩服能打的戰犯,鄙視小偷,騙子。
他乾這行不但為江湖兄弟們看不起,屬於墮落之舉,而且也真騙不了幾個錢。
多數都是騙頓酒席,一點煙酒罷了。
誰也不傻,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道理誰都明白。
所以時間一長,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像傻x了。
一到飯點就說赴局,其實是回家煮點掛麵就鹹菜。
身上統共就十塊錢了,還得買盒萬寶路充門麵。
偶爾來點錢,還是把那導致他破產,完全砸手裡的“熊貓”低價賣給熟人寄信換來的。
這他媽不就是“塔兒哄”嘛,本來是想騙彆人,結果最後發現的是自己騙自己。
為此,他信心消磨殆儘,到了1986年的夏天,就有了想要退出“故事會”的打算。
但問題是為了吃飯,他得先找個抓撓啊,而他此時的狀況麵臨的選擇並不多。
首先,他不想再重入江湖,吃刀尖舔血的飯了。
1983年的前車之鑒讓他明白了“法製”這兩個字的威力,他不想英年早逝。
其次,他做普通的買賣確實沒天分,也耐不了寂寞,最關鍵的是還沒有本錢。
所以他怎麼琢磨,怎麼也沒有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不過命運就是這麼絕,往往在把人給逼到無路可走的時候,反而會給人以全新的啟示。
1986年的7月,哈德門從一個郊區沒名氣的小廠,弄來到了一批假冒的“北極熊”汽水,然後在位於天壇公園西門外的公共汽車站邊上練“野攤”。
最開始很順利,因為遊客如雲,又不計較價錢,他這個小小生意很快就開始產生利潤了。
沒多久,哈德門的軍挎包裡已經有了一堆兒票子。
儘管麵額都不大,遠比不上當年哈德門整版出郵票的利潤,但他的心裡仍然充滿了喜悅。
然而接下來好景不長,哈德門很快遭遇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倒黴事。
不知不覺,有四個中年人騎著自行車一起停在了他的攤前,下車後圍住了他。
其中一個問,“汽水多少錢一瓶?”
“三毛。”哈德門愉快地答著。
“誰讓你這兒賣的?有照嗎?”
“我……這……你們是乾嘛的?”
“你說呢?”另外一個人說著掏出一個工作證在哈德門跟前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