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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紅葫蘆(1 / 2)

寧衛民開始還以為自己眼拙。

結果又瞪著眼珠子,仔仔細細找了一溜夠……

後來他發現,確實沒有。

康術德和張大勺合開的酒館彆看是五開間的一大長溜的房,可這個店鋪沒招牌沒匾額。

店門上隻貼著一張紅底黑字的“隨意小酌”。

門兩邊則是一副對聯,“酒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字寫得真是不錯,寓意也好,可這肯定不是店名兒啊。

在寧衛民的眼裡,如果沒有匾額和招牌,又哪兒像個開買賣的鋪戶啊?

嘿,不過有一樣可有意思啊。

那就是酒館正門右側的房簷底下,用鐵絲吊了一個紅彤彤特顯眼的玩意。

風一吹就蕩起來,還時不時打個轉兒。

這又是個什麼玩意啊?

彆忙,誰要是看清楚了,肯定會失聲而笑。

敢情是一個歪嘴兒紅漆的大葫蘆,下係木質老錢一枚,還有幾條子紅色幌綢。

葫蘆上麵還用黑漆寫了倆大字,一邊是“康”,一邊是“張”。

“老爺子,您這店可瞅著真新鮮。怎麼連個店名也沒有呢?還有您掛這葫蘆挺絕啊。知道的是您開酒館兒,不知道還以為您這是要唱一出《夜奔》啊?哎您說,這門口要擱一杆紅纓大槍,是不是讓人看了,都得以為是林衝在裡麵喝酒呢。”

寧衛民忍不住好奇心,調侃了幾句。

可沒想到,他的不理解竟然會是他的孤陋寡聞,反而徹底暴露了他無知的一麵。

“你小子懂個屁。你才做幾天買賣?彆老自以為是,少見多怪的。”

康術德這第一句話就給寧衛民的質疑定了性,隨後更是訓得他好一個沒臉。

“這是哪兒?京城。我開的什麼買賣?京城的酒館兒。既然如此,那就得按照京城的買賣規矩來。否則的話,那才讓人笑話呢。看見這葫蘆沒有?這叫幌子,也叫‘市招’。看見這上麵的字兒沒有?什麼是店名?這就是店名。無論康記,張記,還是康張記,隨你怎麼叫。可我還告訴你。隻要掛上這個,彆人一眼就能知道這是我的酒館。難道還用得著招牌門匾嗎?”

言語至此,寧衛民也已經意識到認知差彆讓自己鬨出笑話了。

可他一是有點不甘心,這麵子上下不來。

二也是有點感興趣了,想要刨根問底。

所以一轉眼珠子,他還繼續硬撐著強詞奪理。

“我說老爺子,您這話我可不敢苟同。要按您這說法,那京城的莊館還要什麼招牌匾額啊?都掛酒葫蘆得了。再說了,您這也是老年間的講究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誰還知道這些啊?就您這店名,不寫明白了,年輕人可看懂,隻有上歲數的人才能看懂。咱開買賣,您也不能光指著上歲數的人光臨啊?所以我覺得,您起碼還得來塊兒招牌,有個字號才行啊。”

哪知道,他的質疑仍舊是讓康術德給全盤否定了,反而更落了一個自取其辱的下場啊。

“你給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不懂不要緊,就怕你這樣自作聰明的主兒硬要冒充行家的。我還告訴你,我和張師傅開這小店兒本身就為了解悶兒玩,沒打算掙多少錢。我們要的就是上歲數的人來光顧,能陪我們說說話,聊聊天兒。我們又何必要招呼來一堆小字輩兒,伺候他們吃喝呀?年輕人看不懂最好。看得懂也來,那還麻煩呢。再折說了,這京城的店鋪,做買賣有規矩,你不能亂規矩。這招牌和幌子乾嘛用的?誰都知道是招攬主顧的。可他們有什麼區彆,怎麼個用法,都有講究、用現在的話說是具有科學性,你要亂來可不行。哎,對了……我……我記著是跟你說過莊館區彆的。怎麼著?教給你的事兒全就酒喝了,就飯吃了。我是跟你白費吐沫了。是不是?”

寧衛民此時被康術德越發提起了興趣,生怕老爺子沒了談興。

於是趕緊改變態度,口風變軟,又放低身段兒,軟磨硬泡上了。

“哎喲喂,合著您就是要用這幌子來做精準定位,篩選自己屬意的顧客群啊。高,您這手兒實在是高!可您的用意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好心,怕您的買賣清澹。至於您告訴我的事兒啊,我可記得明白著呢。這莊館從上往下數,依次是飯莊、酒樓、飯館、飯鋪、飯攤兒是不是?他們還各有標準和經營方式,我都記得的。可問題是,字號招牌上的事兒,您還真沒跟我說過,這不知者不罪呀。要不您就給我好好講講唄,也免得今後徒弟我在彆人麵前露了怯啊。”

沒人能比這師徒倆更了解彼此的秉性了。

康術德見寧衛民真是虛心求教。

耳根子一順,心裡再一舒坦,他也犯不上藏著掖著。

反正開店他也是為了聊天嘛,那跟誰聊不是聊啊。

他尋思自己肚子裡這點玩意,留著也沒多大用了。

要掏給徒弟,或許還能讓這小子領悟點什麼。

於是也就扯開了話匣子,索性就在外邊對著這紅酒葫蘆,給寧衛民好好上了一課。

“想聽啊?想聽我就說說。在咱們京城,你要問起招牌幌子,其實細數起來種類可就多了。字號、幌子、招牌、牌匾、抱柱、楹聯,全在其列。而且各行各業,各有不同,樣式也是千奇百怪,什麼新鮮的玩意都有。像藥鋪的愛用膏藥樣式的,理發的愛用轉幌,旅館在外頭必得按玻璃電氣燈,這就叫行業屬性。三百六十行,一行有一行的特點。每天一清早兒,任何買賣鋪戶開門第一件事就是,下板兒,掛幌子。”

“為什麼會這樣呢?說白了,純粹是它的用處決定的,它相當於現在的戶外廣告啊。你想啊,真正繁華的街市,那都鱗次櫛比地矗立著大小不一、各色各樣的商店。為了招攬生意,讓人記住自己,下回再來。那招牌幌子當然就得明顯啊。所以過去的各行各業店家們無不是拿出了看家本事,在招牌、幌子上下功夫。有的粉壁書寫,有的木刻,有的銅鑄,或懸木罌,或懸錫盞,綴以流蘇。是一個比一個鮮豔,一個比一個有料。”

“可還彆看花樣再多,但因為約定俗成的規律自有其合理性,顧客不會認錯。各個買賣行裡的商家,更是絕對錯不了也亂不了。不管願意不願意,誰都必須遵照著行業特性和買賣的規模來安排招牌和幌子。”

“你既然知道莊館的區彆,那我還以莊館來舉例吧。你剛說過的,規模從大到小排,飯莊、酒樓、飯館、飯鋪、飯攤兒。一般來講,像能有正經熱炒的地方,幌子形式是比較統一的。幾乎所有的堂、樓、居,門前上方全都固定扁鐵伸出房簷,前端向上卷成數朵花形,其向下彎二尺處掛上兩塊或四塊木牌。漢民的是漆黑或紅色地,浮凋立體金漆字,牌下墜紅布條。清真的漆黑地金字,下係藍布條。這就是莊館行的幌子,絕不會走樣。”

“而最大的區彆其實是在招牌的規模和字樣上。如堂字號飯莊,招牌最多,材質最好,下墜流蘇,上刻‘喜慶宴會’‘專應外會’‘川魯大菜’或‘南北全席’等字樣。要是酒樓招牌就要少一些,字樣也變成了‘喜慶宴會’‘應時小賣’‘隨意便酌’、‘四時佳肴’等。要是到了‘居’,那就多半成了以招牌菜為主的字樣了,招牌下頭也換了紅色幌綢。”

“再往下一等呢,就是‘二葷鋪’了。這些小店門匾上也有名兒,可連‘居’都稱不上,也就叫個什麼‘河柳深處’、‘千裡香’、‘海天春’之類的。不過相應的,門首懸掛的幌子就開始變得有意思了。通常都用布的,其形如幡,中間一條寬約八寸,白心藍邊,兩旁各有一寬約三寸的窄條,均長約二尺餘,白心中書詩四句,‘太白鬥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每掛一句,一共四掛,越能吹越好。”

“那再往下就是沒名兒沒字號酒館飯鋪了。可幌子也就更絕了。就像這酒葫蘆,就是過去的通例。甚至你還可以滿可以發揮想象力,弄出些彆出心裁的來。像賣烤肉的吊個羊腿,賣包子掛個蒸籠,甚至善做魚菜的門口吊條銅魚的。隻要和買賣內容相關,能夠吸引人目光就夠了。有字兒沒字兒根本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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