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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天氣漸暖。
胤禛不知從哪兒給宋舒予抱了一隻貓兒回來,一身細細短短的絨毛,橘色的後背白肚皮,小眼睛亮閃閃的,尾巴毛絨絨的,腿兒短的很,瞧著好看的緊。
宋舒予極喜歡這小東西,卻一直糾結著沒定下名字,還是青黛後來見了那一身橘色的毛兒,不知想起了什麼,笑了一會兒,起了個小湯圓兒的名兒來。
從此湯圓兒便成了這院子裡的寵兒,蘅安和它極合得來,常抱著它在院子裡散步,小小的人兒抱著小小的貓兒,走在遍地花朵中,總是好看的。
宋舒予也常抱著它在廊下躺著,躺椅上鋪著厚厚的線織的毯子,暖洋洋的陽光打在身上,舒服的緊。
湯圓兒對現在的日子也接受良好,每天晚上在宋舒予床頭睡,白天跟著宋舒予曬太陽或是和蘅安一處玩兒,青黛也親手操刀給它做了兩身小衣裳和一頂小帽子,都精致的很,處處針腳細密,可見是下了大功夫的。
照例是曬太陽的時間,宋舒予眯著眼躺在躺椅上,懷裡抱著一身軟毛的湯圓兒,看起來頗為愜意。
意蘭正帶著幾個侍女將院裡一些鮮花采下來,又讓人去采竹子的枝條煮水來,將滿院子的人指揮的團團轉,她自己也忙碌個不停。
院裡的花木多半開了花,梨花要取枝頭上開的最燦爛的與花苞一起,蘭花是早在宮裡就存下的,又因如今寬裕些,意蘭又另外挑選了些花朵摻進去,味道仍舊是清雅好聞的。
青黛一進來就見滿院子的人忙活的上躥下跳的,唯宋舒予抱著貓兒安安穩穩地躺在躺椅上慢悠悠的搖著,懷裡的湯圓兒也眯眼睡得正香,一旁一個其芳輕輕打著扇,簡直是愜意極了。
她當時就笑了,一麵慢悠悠地往裡走,一麵道“你這日子可真舒坦,不知道玉棠院可鬨起來了,吵得可厲害著呢。”
“怎麼”宋舒予滿慢悠悠地開口,帶著兩分好奇和幾分慵懶,玉棠院是李氏的住所,因植了滿院子的海棠方得了這個名字,聽著名字俗套了些,到了海棠花開的季節,院子倒是極美的。
何況金金玉玉也和李氏的心意。
青黛笑著坐下,摸了一把湯圓兒的毛,道“你不知道,是二格格身邊的人鬨起來了,一個叫常氏的說另一個奶嬤嬤偷了過年時候德貴妃賜給二格格的梅花金錠子,也確實在那奶嬤嬤的屜子搜出來了,可後來,你猜怎麼著”
“後來查出來是那常氏拿了金錠子放到另一個奶嬤嬤的屜子裡故意陷害”宋舒予慢悠悠地給小湯圓兒順著毛,一邊撓撓肉乎乎的小下巴,聽著湯圓兒發出呼嚕呼嚕的聲兒,一麵頭也不抬地說道。
青黛忍不住笑了“果然瞞不住你。”她也不拿捏腔調了,喝了口茶水便道“後來又有二格格屋裡伺候的出來說自己看見是常氏拿了那釘子,這一群人吵著吵著,就惹得二阿哥哭了起來,李氏發了大狠,讓人把那二人的箱籠屜子都給搜了便,你才怎著那常氏一個落了灰不起眼兒的箱子裡竟藏了好些二格格的東西,那家夥,還刻著內務府的印記呢,你說她有沒有腦子”
“確實沒腦子。”宋舒予淡淡地道,這種刻著內務府的印記的東西,出去了也沒有哪個當鋪敢收的,指不定還要去官府裡走一遭,什麼都不清楚就敢下手偷,那常氏也確實沒什麼腦子,她又道“然後呢”
“那被陷害的叫李嬤嬤她自然是清白的了,李氏讓人回了四福晉,四福晉當下讓人打了常氏三十大板送交官府了,李嬤嬤也挨了五下子,說是蒼蠅不鑽無縫的蛋,然後又給賞了五十兩銀子並兩匹春綢,倒也公允。”
青黛扯著嘴角笑了笑,無故帶著幾分嘲諷,四福晉這無疑就是又要威懾力又要賢惠名兒了,可不是不好做
宋舒予也笑了,手上動作不停地給湯圓兒揉成了一張貓餅,一麵道“聽說四福晉身邊的烏蘇嬤嬤出去榮養去了”
“可不是嗎”青黛一聳肩“去的是四福晉的嫁妝莊子,聽說她兒子做了那莊子的管事兒的,在那裡榮養倒也能安享晚年含飴弄孫了。”
宋舒予歪了歪頭,捧起湯圓兒在臉上蹭了蹭,感受著臉旁毛絨絨的觸感,伸手點了點湯圓兒粉紅的鼻頭,沒說什麼。
青黛也不由得上手摸了摸湯圓兒粉紅粉紅的小爪墊兒,然後搖了搖頭,看著正院的方向慢悠悠地感歎道“要我說,四福晉這也算得上是自斷臂膀了,若是那烏蘇嬤嬤在這兒,這事兒絕對能辦的更漂亮些。”
“各人有各人造化,造化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最後如何都看自己怎樣,福晉離了那烏蘇嬤嬤也未必不行,隻是需要適應罷了,你看烏蘇嬤嬤侍奉四福晉一場,可算是善終了”宋舒予漠然,道。
“你說的有理。”青黛常常歎了口氣“隻是響起那烏蘇嬤嬤對四福晉何等的掏心掏肺,再看看如今,也不免覺著有幾分心灰意冷。”
宋舒予眉頭一皺“她侍奉四福晉一場,如今出去和家人團聚安享晚年,怎麼會不好呢她在這兒當奴才得處處小心謹慎著,還得仔細提醒著四福晉,出去到了莊子裡,和家人一起,都說了他兒子是莊頭,他就算半個主子,豈不是比現在好多”
她又微微一頓,轉頭看了看青黛“再者說,你們兩個身份算得上是天壤之彆,你何必為了她心灰意冷這豈不是笑話了”
“你”青黛一頓,半晌苦笑道“我倒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了,說你淡薄,偏偏你這話占理,說你熱心腸,這也實在是沒有這種道理的。”
“那便不說。”宋舒予將懷裡的貓兒遞給了其芳,自己拿過團扇慢慢搖著“不必急著給旁人下定論,先慢慢走好自己的路吧,等哪一日你七老八十了,再來說旁人如何。”
“這話有理。”青黛抿了抿唇,靠在藤椅的椅背上,也學者宋舒予滿滿搖著扇子,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李氏後來怎麼做的”
宋舒予轉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怎麼”
青黛笑了“賞了那李嬤嬤十兩銀子並一對鐲子,自己哄二阿哥去了,到最後,那李嬤嬤的傷藥還是二格格在四福晉那裡討來的,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宋舒予眯著眼,淡淡地道“李氏偏心偏的也是光明正大了。”
“並不是哪個女孩兒都有咱們蘅安這樣好的命。”青黛搖了搖頭,眯眼看著遠方的藍天,好似在看著當年的自己,輕輕歎氣“二格格好歹生在這樣的人家,說不上金尊玉貴可也好歹衣食無憂,手頭的東西露出一樣就夠平常人家活上一兩個月,若是生在平常人家,攤上這麼個還不如嫡母的親娘,還不知怎麼樣呢。”
一時惆悵。
好在青黛的惆悵也不過是一時的,如今吃好喝好日子好,還有各種珍惜的寶石布料在手頭,何必想那些卑微不堪的日子呢不過有時候見到這裡的庶子庶女還是很羨慕的,至少在這邊,庶子庶女都是合法的。
不像從前,私生子女出生便是原罪。
但其實,這也都是扭曲罷了,隻是從根兒上便爛透了的人,你和她談什麼價值觀呢她也隻是個泥潭裡勉強爬出來,卻又被刻在恥辱柱上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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