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緒風想起那日濟水畔楚楚動人的紅裙少女。
不知為何,心裡的雪便落了下來。
沈子梟起了身“思淵今日邀我去冰戲,你也一同去吧。”
“你知我一貫喜靜不喜動,不如待我回府拿上魚竿,你們冰戲,我垂釣。”他們三人除君臣之外還另有一層友誼的情分在,謝緒風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二人先騎馬回國公府,略坐片刻,又去城外濟水河畔遊玩去了,直至酉時才乘興而歸。
沈子梟駕馬回到東宮的時候,隻見一輛車頂四脊豎紅色五鳳的馬車剛好離開。
他下馬進府,去往江柍所住的扶鑾殿。
穿過兩個廊廡,在拐角處的立柱燈旁恰迎輕紅淺碧,他便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二人屈膝行禮,輕紅說道“太子妃娘娘給奴婢們賞賜,奴婢們正要去謝恩。”
沈子梟便問“賞了什麼”
輕紅回話道“每人都賞了一顆西洋大珠並一對鴉青寶石。”
淺碧忙說“殿下你不知,奴婢還從未見過如此光瑩飽滿的珠子,每個還都如鵪鶉蛋那般大,奴婢在東宮府裡長大,自以為什麼樣的東西都見過,卻也被太子妃娘娘的闊綽震懾到了呢。”
沈子梟這兩個丫頭,輕紅穩重,淺碧卻古靈精怪許多。
見淺碧喜而忘形,輕紅給她使了個眼色,提醒她不要多言,可惜淺碧並未察覺,又繼續說道“連倒夜香的王婆和看馬廄的小黃門都得了賞呢。”
沈子梟略頓了頓,緊接著便又往前走,問“今日誰來過”
輕紅回道“赫州滿城的誥命貴婦今日幾乎都來拜見太子妃娘娘。”
“那剛才走的是誰”
沈子梟隨手解開披風,淺碧接下,回話說“是寧安郡主。”
說話間已來到扶鑾殿。
霧燈恰好出門,看到沈子梟,忙躬身行禮。
沈子梟越過她往殿內走,沒看她一眼。
霧燈待沈子梟身後的侍從也都踏進殿內,才起身,莫名覺他眼熟,卻深知早前不可能見過他,便不再去想,繼而去了膳房。
沈子梟走進寢殿,江柍才知道他來了。
外頭竟然沒人通傳一聲。
她放下手裡的油卷兒,跑到他身邊,盈盈笑問“你回來啦。”
她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便問“何事如此開心”
“今日有許多人來拜見我,連懷胎六月有餘的騫王妃也來了呢。”
沈子梟順著她的話,接道“哦那東宮的門檻豈非都快被踏破了。”
江柍笑“誰說不是呢,一大早鄭國公夫人便來作客,誰人不知,鄭國公乃是你的劍術師父,鄭公夫人自然算是你的師母,且那葉思淵是你頭號跟屁蟲,待你如此欽佩景仰,我怎能薄待他的母親,鄭公夫人拿了多少東西來,我便雙倍回了過去。”
沈子梟聞言也淡淡一笑,對他敬重之人以禮相待,便是與他夫妻同心同德。
他又問“就因她們來作客,你就高興成這樣”
江柍努嘴“才不是呢,我高興是因為寧安郡主請我去七日後的馬球會。”
“怪不得。”
“什麼”江柍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沈子梟點她的鼻尖“怪不得你賞奴才們珠子。”
江柍赫然瞧見他指頭上的牙印,不由凝眸“你手怎麼了”
沈子梟早忘記手上還有傷,經她提醒,又注意到了,便問“你不知道”
“”江柍閃過茫然的神色,顫了顫眼睫,“我咬的”
江柍這回倒沒有騙人,她是真不知曉。
他昨夜太折騰了,她剛得了他親筆所書的花箋,又不好不配合,後來累得昏死了過去。
原本經過刻意訓練的她,睡覺是極輕的,以往他每次起身她都知曉,可今早卻一直睡到段春令來掀她被子。
“不是你咬的,還會是旁人”沈子梟冷哼道,“昨夜我才簽字畫押,怎敢這麼快便去招惹彆人。”
江柍想了想,還是什麼都記不起。
她暗歎,日後須得想些法子拒絕他幾次才好,不能讓他太饜足而苦了自己。
她既弄傷了他,便隻好揭過此話,又答他先頭提的問“我是午膳後賞的珠子,那會兒郡主還未前來邀我去馬球會。”
沈子梟知她要對咬他一事避而不談,便順著她的話道“那是為何”
“上午恭王妃和騫王妃也來過了,她們給我帶了禮。”言及此處,江柍微頓,才繼續說,“尤其是恭王妃送的玉簪花,竟是用初夏才有的牡丹花做成,好不貴重。我便想著,我來到這東宮府裡,竟還未行打賞之事,便叫霧燈去庫房取出兩百顆西洋大珠和兩百對鴉青寶石來,賞給大家。”江柍邊說,邊走去軟榻坐下,又接著吃剛才未吃完的鬆穰鵝油卷。
沈子梟聽見“恭王”二字,便頓了頓。
又跟她走過去,淡淡笑說“你倒是會收買人心。”
江柍心思流動著。
她深知恭王乃是沈子梟坐穩東宮最大的勁敵,她收了恭王妃的東西,總是不太好的。
想了想,也撿起一隻鬆穰鵝油卷遞給他“你手疼,我喂你。”
沈子梟卻不承她的意“不敢勞煩公主。”
頗有些陰陽怪氣。
江柍不知他是何意,便放下手上的東西,起身去他那邊坐,他目光隨她移過來,問“你又要作甚”
她不說話,隻雙手捧起他的手,對準那根被她咬過的指尖,輕輕吹了吹“我給你呼呼就不痛了。”
瞧她認真的樣子,沈子梟沒來由心一緊,而後又覺可笑,這人若是知道,是他主動把手指送到她嘴裡的,會不會氣得發狂
他抽回手指,說“我並未生你的氣。”
他隻是想逗她一番,卻不想她認真了。
她應該是被保護的極好,絲毫沒有被深宮裡的勾心鬥角帶壞,否則怎會他說什麼她便信什麼。
江柍先是愣了愣,很快鬆了口氣,嗔怪道“殿下你可真會唬人。”
其實她心裡一片平淡,又問“馬球會殿下也去嗎”
沈子梟本欲拿起油卷吃,聞言手一頓。
看向她,眉峰微挑“看你今晚表現。”
江柍怔了怔。
電光石火之間,她就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般,倏地站了起來。
倒把沈子梟嚇了一跳。
江柍炸了毛一般,屏息後退“那個,那個,我去外麵散散步。”
她落荒而逃。
沈子梟看著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許久後才漾起懶散一絲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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