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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太後(2 / 2)

拐過一道門,來到另一條街,太後站在門前久久不動,凝視著那宮燈黯淡,一片漆黑望不到頭的深處。

“你可知道從這條路一直走,走到儘頭,是什麼地方”

碧霄目光一痛,幾乎是脫口而出“是迎熹公主的升平殿。”

太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一回你倒是記得牢。”

碧霄握住燈柄的手微不可見地緊了緊,忙垂下頭來,恭順說道“從前公主日日要來太後娘娘跟前彙報功課,太後您體貼幼女,總是叫奴婢親自送公主回去,故而奴婢才記得清楚,實在是感歎太後的慈母之心。”

“慈母之心”太後陡然一記冷瞥丟過來。

這種眼神,與她在朝堂之上,望向忤逆她的臣子時一模一樣,自然極具威懾力和殺伐氣。

碧霄心一沉,連忙跪下。

太後的聲音已然變得尖銳“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了你的眼睛裡分明在怨恨哀家,你怨哀家隻對迎熹才仁慈”細聽之下竟還有些顫抖,“對她卻不是”

身後的一眾宮人都躲得遠遠地,跪了一地,無不忐忑。

與她們不同,碧霄方才有些心慌,可此刻卻平靜無比。

她抬起頭,從容道“太後娘娘,碧霄先是您的奴婢,才是公主的姑姑,碧霄因為效忠了太後,才會在後來關愛公主。您若非說奴婢是冠冕堂皇,那好,奴婢說一句真心實意的話,奴婢想念公主,念得心如死灰,卻不怨恨太後。”

說到此處,碧霄抬手指了指她的鬢發“您看一看奴婢的白發。”又指了指她的眼角,“再看一看奴婢的皺紋。”

太後眸光哀傷地晃了晃,似是有淚意堆疊。

碧霄早她一步,落下一滴淚“奴婢從二十歲起便跟著您了,那時候奴婢青春貌美,三十年過去了,你依舊華光動人,可是奴婢卻已經老如枯木。奴婢用整個青春來侍奉您,您還不信奴婢嗎。”

太後眼裡的哀傷沒褪,可是水色卻悄無聲息被抑製住了。

是的,她不信。

信了一輩子的人,到老了,反倒不敢信。

碧霄接著道“趙才人,您因家世顯赫而被先皇忌憚遲遲未能有孕時,奴婢在;趙修媛,您於誕育三皇子難產時,奴婢在;趙貴妃,溫仁皇後暗害三皇子,您遭賤人欺辱,降為婕妤時,奴婢在;還是趙貴妃,您複寵重回貴妃之位時,奴婢在;趙皇後,您又失一子,溫仁皇後被廢,您入主中宮時,奴婢在;趙太後,先皇駕崩您扶持陛下登基,垂簾聽政那一日,奴婢依然在您苦難時,奴婢在,您風光時,奴婢也在,您艱辛走過來的這一路,奴婢不僅看著,更是跟隨著,奴婢怎會怨恨您”

碧霄一字一句,像悶雷砸到頭上。

太後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濕潤了,淚水依舊倔強地不肯滑下來。

她看向夜色昏沉中的重重宮闕。

想起一步步踩著刀尖兒淌著血走過來的這條路。

當趙太後還是趙華懿的時候,她家世顯赫,未經擢選便進宮封為才人。

卻又正因家世顯赫,而被先皇忌憚,暗賞了許多避子湯,直至兩年後,她設計奪得帝心,才懷上第一子。

因有孕,她被晉封為修媛。

生下三皇子後,她順利晉封為貴妃。

誰知皇子被溫仁皇後所暗害。

同時,溫仁皇後還聯合淑妃以及她的宮人,用計謀令她遭先帝誤會厭棄。

她處於虎狼環伺之中,波詭雲譎之間,本應竭力自救,卻因親信不忠,喪子之痛和對先帝的怨恨,而心灰意冷,不願再爭寵。

失去鬥誌,她被降為婕妤。

那段日子,她備受冷落與白眼。

直至家中出事,她不能再軟弱。

設計複寵,重回貴妃之位。

而後她拉攏淑妃,離間她與溫仁皇後的關係,與之聯手報複彼時剛有身孕的溫仁皇後。

又買通宮人,打點權臣,直至如願廢黜了溫仁皇後。

次年,溫仁皇後於冷宮中誕下一個男嬰便撒手人寰。

而她,則登皇後寶座,入主坤寧。

成為皇後的這條路,她走了十年。

同年,她又有身孕。

是個皇子。

先皇許諾她,必定在皇子周歲時立他為太子。

周歲當日,這孩子折在了新進宮的張昭儀手裡。

她傷心欲絕,大病不起。

直至三年之後,她平安誕下迎熹,心神才算歸寧。

卻因生產時徹底壞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

迎熹便成了超越她生命的珍貴。

那時的後來先皇,身子骨已經越來越差。

又醉心求仙夢想長生,開始讓她幫著處理劄子奏章。

五年之後,先皇駕崩。

先皇膝下唯有溫仁皇後留下的那一個皇子宋琅。

宋琅登基,奉她為聖母皇太後。

念新帝年幼,她開始垂簾聽政。

從皇後到太後,又是十年青春。

太後心裡翻湧著,這是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然而眼眶紅了,淚水卻遲遲未落。

心裡是想哭一哭的,大腦卻控製住了這一切。

她是太後。

人前不能有絲毫軟弱,人後便要時時刻刻訓練自己。

而淚水,若非做戲,其實是最無用的東西。

她低低頭看了眼碧霄。

很多事像風一般往腦子裡灌。

是碧霄在趙修媛難產時,用刀架著穩婆的脖子讓其務必保她母子皆安;

是碧霄在趙貴妃複寵歸位時,哭著跑過十幾道宮街去玲瓏閣報喜;

也是碧霄為趙皇後戴上那頂沉甸甸的鳳冠,再為眼前這個趙太後穿上花紋繁複的褘衣。

就這樣鬥著鬥著,她恨的人都已經死了,她愛的人也所剩無幾。

而碧霄是唯一一個,從最初時,就跟著她,這樣一步一步,從艱難困苦之中走來的人。

她把碧霄扶了起來“哀家知道你對愛愛那孩子情深義重,對哀家也是,方才不過是一時鑽入牛角尖裡,跟孩子也吃上醋了,總想親耳聽你說,你心中最看重的仍然是哀家。”

碧霄仍含淚望著太後“奴婢對太後忠心不二,若有半句虛言,必定死無全屍。”

太後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有情是好事,你也知道,哀家最不願用心中無情之人。”

因為那樣的人皆是亡命之徒,為了自己可以犧牲所有,害人最狠,最不留餘地。

太後轉了身,往福寧宮的方向走。

身後那烏泱泱跪了一片的宮人們也都起身,像影子一般無聲無息地跟隨上去。

碧霄重新提燈,拿起時,那燭光靠近臉龐。

隻見她眼底一片錐心的冷然,哪裡還有方才半分情深義重。

待她舉燈走到太後身邊時,臉色又恢複方才模樣,隻聽太後又歎息一聲,接著說道“正因如此,哀家才會讓那孩子嫁過去。”

提及江柍,碧霄一顆心都像被人攫住,狠狠捏了一下。

她想了想,道“可因為這件事,陛下已與太後離心。”

“他何嘗與哀家一條心過。”太後冷笑了一聲,“咱們的皇帝陛下,心思多著呢,怎會與哀家一條心他知道是哀家害了他生母,哀家自是也記恨他生母害我孩兒,他與哀家,深仇大恨,永遠不會同心同德。”

碧霄又道“不過好在陛下麵兒上對您還是極其孝敬的,方才那一碗枇杷露,陛下喝得一滴不剩。”

“是啊,他現在做戲的功夫倒是見長。”太後仿佛聽到笑話般笑了,“方才哀家說錯了,他哪是記掛生母才與哀家離心,他那樣冷僻陰鷙之人,怕是連他生母長什麼樣子都記不得了,他隻是在乎愛愛而已。”

說到此處,碧霄眼底倒是淌過一股暖意。

太後眸色卻愈發狠厲“近日常有大臣勸哀家還政於帝,想必他在背後沒少推波助瀾,好啊,哀家倒是想看一看,鹿死誰手。”

碧霄聞言怔了怔,很快又笑“奴婢自然相信太後。”

“喵嗚”一聲貓叫劃破夜空中的寂靜。

身後有個小宮娥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啊”

太後的步子頓住了。

轉頭往後看去,福寧宮總管花公公已去後頭甩了那宮娥兩個清脆的巴掌,又拎著她的衣領上前來,將她甩在地上。

回話道“太後娘娘息怒,藤兒進宮沒多久,不懂事,無心驚擾了鳳駕。”

小宮娥已是抖成了樹梢上還未凋落的那片半黃半綠的葉子,滿麵流淚,磕頭道“奴奴奴奴婢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還請太後娘娘恕罪”

嚇得連話都說不順了啊,太後溫和一笑,說道“傻孩子,起來吧。”

小宮娥難以置信地抬起臉。

碧霄則心悸了一下,才走過去把她扶起來,不敢與之對視。

太後隨意扶了扶發間斜插的鳳釵“如今規矩都還未學全的丫頭都敢往哀家宮裡送了,真是讓哀家傷心。”

此話一出,花公公和碧霄臉色都大變。

隻聽太後接著又道“內務府總管賜檀香刑,這丫頭可憐,就給她一壺鴆酒吧。”

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出來不過是嗬了一口白氣。

太後眸中連厲色都未曾出現過,隻因這樣低賤的人命還不足以挑起她心中的波瀾。

藤兒眼淚還未乾,水盈盈一條,掛在白嫩嫩的臉盤上。

轉過臉來,似是疑惑那般,看了眼碧霄。

碧霄給她一個自己也無能為力的眼神。

太後轉了身,她也很快提起燈,跟隨而去。

藤兒在身後絕望淒厲大喊“不不求太後娘娘留奴婢一命求太後娘娘饒命”

花公公看她一眼,搖了搖頭,臉上卻一片見怪不怪的冷漠“走吧藤兒,咱家會給你準備上好的酒菜送你最後一程。”

藤兒又來抱花公公的褲腳,手忙腳亂磕頭“奴婢不想死公公幫幫奴婢,求求太後娘娘吧”

花公公微微皺眉,蹬了一腳,把她踹得遠遠的“對不住了,咱家幫不了。”

聽到此話,藤兒已是絕望而木然。

她認命地頹坐在地上,卻滿是迷惘“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花公公的目光隨意落在垂脊上的垂獸之上,告訴她一個答案“因為這是皇宮。”

說著又從那垂獸身上遠眺過去,一片片琉璃瓦在夜幕之中仍舊金燦燦的發黃,它們無際鋪開,沒有儘頭。

他收回目光,用再平常不過的聲音說道“走吧藤兒姑娘,送你去享福嘍。”

“享福”

“是啊,你多有福氣。”花公公這樣說道,“做一隻年輕的鬼,好過許多蒼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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