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這邊籌謀著,秦鈺已是翻窗出了客棧。
掐訣隱息暗夜中,秦鈺並未遠走,抱劍幾躍上了某家屋簷高處,放開對視聽的限製,循著血腥氣一探究竟。
還以為他會跟上去的拂曉,反而被他這做壁上觀的姿態驚了下,竟是下意識追問,“你不去看看?”
“敵我不明,緣由未知,不可妄動。”
秦鈺簡言一語,又將顧慮細細分說於他,卻是跟拂曉考慮的大差不差,“以我耳目,在此處足以查探。若有變故,需要援手,我會看準時機,能趕得上。”
“那看來,倒是我白擔心一場。”
還以為他初入塵世,難免少年熱血,會有心焦氣傲、衝動行事,卻不想是山上多年,已然養成的周全行事,讓謹慎衝淡了熱血。
拂曉嘖嘖兩聲,說不清是在挖苦還是誇獎,“你還挺謹慎。”
未加設防,拂曉的情緒變化儘皆被秦鈺知曉,雖不能清楚具體心思,但就拂曉言語,秦鈺也大致能猜出他想看自己吃虧的心思。
更準確的說,他是想看自己小吃一虧,再以過來人的身份,享受說教自己的樂趣。
“山上山下,於我沒甚分彆。自是山上如何行事,山下同樣行事。”
見拂曉不語,眼眸微轉,秦鈺步未動,話鋒卻是一轉而問,“否則,依前輩之見,我該過去瞧瞧?”
“過哪兒去?就在這兒待著。”
拂曉順嘴訓了一句,才見他半點要動身的跡象沒有,便知道他是在捉弄自己了,冷哼一聲,也懶得跟他計較,“山下可不比在乾清門內,一派安寧祥和,最多幾句口角,再有更深的衝突,一場擂台就能消解。”
說教的話一頓,意識裡掠過那些在山崖上所見的相殘紛爭,終是歇了聲,沒將那些事說與秦鈺,隻道:“總之,你比在山上多留幾個心眼兒,不會有害處的。”
轉念一想,秦鈺的心眼子已經夠多了,再加好像也沒必要。
他本就不是會輕信於人,更難與人親近的非人。
與其擔心他被人蒙騙,不如擔心下他如果遇上妖魔鬼怪,出身類同的情況下,他是否可能因同類相惜而被蠱惑。
“謹遵前輩教誨。”
秦鈺笑著應了他的話,又輕聲低喃一語,“你對我的擔心,並非白費。”
暖意潛藏心底,秦鈺收聲不再言語,他知道與他靈魂相連的拂曉能懂他的意思。
拂曉卻是暗自嗤聲,嫌棄地脫了他的懷抱,懸劍虛空,靜觀遠方戰局。
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可高興的。
拂曉品味著那點來自彼端的欣喜慰藉之情,想不通算得在關懷中長大的秦鈺,怎會自卑到,彆人一點好,都值得他如此高興在意。
簡直莫名其妙!
拂曉其實有幾分心虛,為以前刻意藏在抱怨裡對秦鈺的打壓,但秦鈺對他的態度,又讓他有些拉不下臉來自省認錯,最後破罐子破摔地決定順其自然。
遠方戰勢已趨白熱,戰聲高漲,卻是寂靜無聲,可見是用了法器或功法,隔絕了戰鬥的聲響和餘波。
是修士鬥法無疑了。
其中一人最是身形妖魅,孝衣散發,行蹤飄忽不定,手中孝幡昭昭,黑夜裡劃過白影道道。
聲音被阻隔在戰圈內,黑夜卻並不妨礙秦鈺視物。
隻見那人行步揮幡間,看似癲狂無序,卻隱隱攪動周遭空間,蕩起無形漣漪,襲向圍殺他的五人。
再看另五人,裝束不儘同,其中兩人衣裳形製相仿,另三人又是另一種風格,不難看出是兩個門派的人。
三方人馬,兩方爭鬥,一人欲走,極招儘出,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起手就是迷惑四方的鬼舞哭號迷陣,擾人視聽,亂人心神。
黃白麻衣已然染紅,也不知是誰的血,浸透了半身衣裳,枯黃草鞋都被浸染成暗褐水色。
兩派之人凝神應對,一人操弦,一應哭號之聲,卻遭鬼影欺身,旁人相救之時,已被鬼影遮掩,滿麵怒容,力喝一聲,卻是轉弦襲殺向自己人。
一人分神應對同修突然的反目,又被鬼號所侵,意亂之時,殺機臨身。
僥幸得他人相救,又遭逢孝幡拂麵,鬼哭霎時炸耳。
一聲慘嚎之後,雙耳滲血,心知對方鬼影迷心,眼一閉,怒而揮刀,循鬼息亂刀狂斬,欲斬持幡之人。
刀氣狂亂,一時阻斷鬼舞步伐,迷心幻陣攻勢稍減,受亂心之苦的人適時抓住機會,一人製衡被鬼影迷心的同伴,另兩人腳踏翩然步法,於亂刀中急行,配合刀者,欲擒持幡之人。
持幡者見狀,卻是連退數步,避開刀氣,手中孝幡再揚,黃白紙錢紛紛揚揚撒落,鬼哭之聲更甚。
兩派之人立時受製,卻是不願就此放人離去,提招再殺。
在兩派之人合力圍殺間,孝幡舞動,牽引鬼魅竄動,隱隱淒哭慘嚎,竟是穿透結界,漸漸流瀉於外,驚起寒鴉,亮了幾盞無眠燈火。
城鎮之內酣睡的人,終是被突來的哭嚎驚醒,窸窣碎響夾雜竊竊驚惶,隨風落入秦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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