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問我?”秦愚揚了揚眉,看向正在倒茶的女子。
“我看到了刀,還看見了劍,有一顆玉珠,在劍下破裂。”
“青君。”
“五郎不叫我看先機,但這是我的天賦。”
“那卿門道就是我的命數。”
無憂看著自己衣襟裡藏著的玉珠,想了半天,又藏了進去,繼續聽二人說話。
但二人卻不再吱聲,半天過去,無憂不由得貼耳向前探頭,卻還是什麼都聽不到……
“小悠娘子,也在這裡吃茶?”
聽到聲音,無憂的身子都被凍住了。她僵硬的坐直,抬頭看了一眼青君,就見她灰色的瞳孔虛無的望著前方,而頭卻是朝著自己的。
“對,對。”無憂懊惱的咬了咬嘴唇,道:“雨天路滑,不宜趕路,我想再停幾日。”
“路滑是假,你想躲閣主是真。”
無憂聞屏風後麵的聲音響起,無奈被洞穿心思,隻好承認:“閣主的人都是精銳,聞著我身上的味道都能找到我,不過雕蟲小技,細探雖已出城,找不到我他們還會再回來。”
“找不到你,他們不會回來的,也回不來。”
“為什麼?”無憂有些不解。
“苦海樓閣的細探,不達目的終不還,否則閣主也會賜他們死路。”青君接話。
無憂膽寒的哆嗦了一下,望著屏風上那隱隱約約的黑袍身影,問:“以前你也是這麼做嗎?”
“樓閣律令,我亦如此。”
無憂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意要退出去時就聽見秦愚又道:“但我還沒碰見過這種事,所以不了解。”
無憂苦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就繼續飲茶了。
這邊青君應秦愚招呼,回到了屏風後,而秦愚則一直看著無憂。
雖然隔著屏風,但也能看到,這女子身材瘦小,皮膚蒼白,樣貌……
恐怕連秦愚一介男子也能略勝一籌,若真是苦海女,那這地靈的形象,也太差強人意了。
“你有什麼病?”
無憂愣了一愣,抬頭回答:“骨痛。”
“發作時機為何?”
“鬱結煩憂之時。”
秦愚皺了皺眉,繼續道:“我亦有骨痛,股骨於隆冬暴雪之時發作。骨痛乃身軀之缺陷,何以與心相通?”
“身體之發膚都與心血相連,病因天下甚密,我的時機為何要與……要與您的相同?”無憂看著秦愚的坐姿,看似放蕩的盤腿支膝,倚靠後背,實際是因其右腿長盤坐會酸麻痛脹,因此支起。
“刀劍斧鉞易留下終生之傷,冬日發作也是風寒侵入,您該注意保暖。”
“你會看病?”
“不會,隻是會推測。四季之中唯有炎夏與隆冬難熬,炎夏發作的病是因為潮熱,隆冬發作的病是因為乾寒,無外如此。”
“驕縱傲氣胡言亂語。”秦愚冷哼了一聲後,就慢吞吞的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遠不止於此。”
“那就是心的原因了?因心發作的病太多太多了。”無憂也站起來,走近屏風,看著秦愚的麵孔。
秦愚緩緩扭過頭,看著眼前的無憂,不再反駁,並點下了頭:“的確如此。”
說罷,他便和隨侍離開了。
無憂不解的撓了撓頭,跟到了樓梯口,趴在欄杆上,看著秦愚走出茶樓大門。
離開茶樓的秦愚,思慮了半天,才問青君,有沒有什麼想法。
青君點了點頭,道:“此女若北上,恐怕與我們會同道。”
“為何?”
“她是要北上的,走卿門道是唯一的驛道。”
“她若不懂道呢?”
“走進森林,則是猛獸盤中餐,走進洪流,則在碎石中粉身碎骨,走進官道,則會被車馬碾壓,不懂道,就是死。五郎本可以走官道,可您執意走卿門道,那……”
“幼時走卿門道來,我被劫去卿門觀,死牛鼻子要拿我換錢,我從那裡逃進縣城,一路沿街行討,到達官道,見到尋我而來的官吏,才算得救。”秦愚漫步在街道上,伸手接傘外的雨,卻發現雨已經停了。
他令青君收了傘,然後抬頭看著天空。
“龍族可以遨遊天空,可狂風驟雨,能令龍如濕翼爪雀,墜如斷線紙鳶。”青君感知到秦愚在仰著頭,才慨歎。
“但他們可以飛。”
“龍族盤踞冬地近萬年,他們再飛,也隻能在冬地飛。”青君走在秦愚身側,繼續道:“況且,龍族與西北蠻族人媾和,血統越來越不正宗,早就沒了傳說裡那些氣勢,真正的龍,還剩多少呢。”
“那你說……我是什麼?”
青君猛然感受到了秦愚身上的寒氣,以及那目光中冷冽無比的刀刃,立刻疊手下跪:“青君莽撞,鬥膽擅言,罪該萬死。”
“你死了,我身邊就沒有人了。”秦愚扶起青君,繼續朝驛站走去:“手下還有什麼人手?”
“隨行精銳五百。”青君並沒有打算拍淨膝蓋處的汙泥,繼續頷首前行。
秦愚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遠處的茶樓:“你說這個小悠何時啟程?”
“後日清晨。”
“如此精準?”
“這是五郎離開的時辰。”
秦愚揚起眉毛,點了點頭道:“她挺聰明的,跟著我,北上會安全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