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否認道:“世上安有生而知之者?堯舜之所以為聖,蓋因宇宙便是吾心,一心即明,天理自通,何須皓首窮經?”
宋倫道:“倘若心即是理,理即是心,那人心不同,是天理異乎?”
李維笑道:“天理豈可異哉?聖人之心清潔無塵,凡人之心卻如明珠蒙塵,故人心善惡不同。教化之道,就在於使人先立其大者,明其本心。”
宋倫冷笑道:“天理也會蒙塵嗎?”
劉珩聽的直呼精彩,這兩人幾乎代表了各自學派在青州的最高水平,兩人的爭論其他人也插不上話。
李維這下倒是有些被宋倫帶到溝裡了,沒有立馬回應。
宋倫趁勝追擊道:“若心即是理,那為何有人做惡事而不自知?若天理隻需明其本心便可得,那人人隻需自主養心,又何必要教化呢?”
李維道:“心塵不除,理難自現。若無夫子教化,世人又如何明白理即是心?”
李維及時從宋倫的陷阱中跳了出來,講明了心和理雖是一體,但又是動態變化的。
劉珩前世其實對於心學也有所耳聞,但是他感覺今天李維講的似乎和自己聽說的心學不太一樣。前世聽心學,最常聽的就是“知行合一”以及“致良知”,但是無論最近是看陸九淵的著作還是聽今日李維的辯論,似乎都沒有聽到這樣的觀點。
劉珩不知道的是,他印象中的這些理論,都是心學發展到明代之後,心學的集大成者王守仁提出來的。
在劉珩看來,其實兩派的學說相似的地方遠多過不同的地方,畢竟兩派都是對過往儒學的繼承,目的也都是使人求得天理,成就聖賢,所差異處不過在於方法上,到底是格物窮理還是明心明理罷了。
不過泰山文會的舉辦,本就是為了爭辯,自然不會有人引導兩派去求同。
宋倫和李維辯論過一輪後,兩派的其餘學子又針對不少具體的事例展開了激烈的爭辯。
比如就孝順一事,宋倫等人認為世界上存在孝之理,哪怕人類全部都滅亡了,孝之理也就在那裡,如果心是理的話,難道人類沒了,孝之理也沒了嗎?顯然不是,道理就是道理,是不會隨著人心毀滅的。
李維等人則有不同意見。
倘若孝之理一直存在,那為什麼不孝之事屢見不鮮?每個人生來就有父母,從生下來就在孝順父母,周圍人也都教育他要孝順父母。難道格了幾十年,教了幾十年,一個孝之理還教不會嗎?那還窮什麼理,求什麼天理?
說明孝之理根本不在身外,而在心內。
不孝之人的心蒙塵,自己沒有覺悟孝之理,那彆人說什麼都沒有用,最終他還是會做不孝順的事情。
一場文會下來,最後都是諸如此類的討論,聽的劉珩頭都大了。
兩邊自然是誰也說服不了誰,越到後麵越是火藥味十足。
最後還是賀雲舟及時喊停,結束了這場辯論。
下山的路上,陳資還在憤憤不平道:“這些理學之人還真是嘴硬,明明毫無道理,還要硬挺。”
“是呀,要不是陳兄攔著,我真想上去和他們乾上一架。”李賀堂也是生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