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駕崩的消息傳到廣東以後,廣東方麵把俘虜的葡人全數處死,徹底斷絕了葡萄牙與大明的和解之路。馬六甲的殖民當局本想報複,並聲稱“一支由六艘軍艦的艦隊即可攻下廣州”。
葡萄牙人能做出此種判斷,其實是屯門島之戰時候大明海軍的實力暴露無遺——以百對四而不能勝,若三寶太監複起於地下,當痛哭流涕。
然而,馬六甲殖民當局的報複並未成行,因為當時武裝商船主都認為戰爭並沒有貿易重要——有那工夫去中國沿海收走私犯的貨物多好,何必動刀動槍,讓大家都沒生意做?
於是,嘉靖時期,“閉關鎖國”的大明將海外貿易之利全數扔給了走私犯和葡萄牙人,大明和殖民者相安無事數十年。直到朱翊鈞在本時空帶領大明複起,雙方在緬甸的勃固,才進行了第二次半官方接觸。
而這次接觸,葡萄牙人在沒有看到大明海軍的情況下,儘管對陸軍攻略緬甸表示了敬意,但對於一個海洋帝國來說,存在一些若有若無的優越感也很正常。
羅明堅發現了羅萬化的不滿,站在他的立場可以為果阿總督解釋一下,也可以不解釋,因為他並非果阿殖民地的官員,而是一個傳教士。
雖然羅明堅在果阿影響力因為耶穌會的原因影響力很大,但他畢竟並沒有殖民地官方身份。因此他在猶豫,是否要接羅萬化的話頭,接過來就代表著他從一個信使變成了半官方的談判代表,而這隻會增加羅明堅到大陸傳教阻力。[注]
西方世界的殖民過程一直伴隨著基督教的傳播,很難說財富和宗教哪一個在殖民過程中起到了更大的驅動作用。一言以蔽之“葡萄牙在亞洲的海洋帝國——是一個澆鑄在宗教模型中的軍事和航海結合的事業。”[注]
麵對無法用武力征服的地區,傳教士們是很乖巧的。“聖沙勿略”在後世得享大名,就是他認識到在東亞的傳教必須靈活性和原則性兼顧,而“傳教士們應對當地的文化要有所適應”正是他的核心思想。
後世東亞基督徒給予沙勿略的超凡地位,應該是曆史唯物主義的勝利,是把他放在當時的曆史環境來判斷他的行為的。
否則,東亞基督徒無法解釋沙勿略對殖民當局在果阿對教徒和佛教徒受到的嚴酷迫害視而不見,對殖民當局欺壓土著,掠奪財富的行為照樣置若罔聞。
當然,也有人認為,沙勿略在殖民當局明顯違反基督教“十誡”的時候仍不發聲——抹再多的粉也沒法遮蓋。[注]
羅明堅經過短暫的思考,決定向偉大的聖方濟各沙勿略學習,因此回答道“尊敬的總督閣下,在我看來,阿方索總督並沒有資格指導您這位緬甸的總督去如何做事。作為果阿當局的負責人,他應該很清楚的知道,中國通過占領緬甸,已經同時進入了南洋和西洋——他在麵對遠超自身實力的偉大帝國的時候,謙卑才是他唯一的選擇。”
羅萬化一聽,心說這和皇上說的對不上啊。弗朗機人怎麼這麼好說話呢?
他在侍從室期間,從一個翰林修撰以每年一個台階的速度升到三品,當然也經曆了官場的反複鞭打。此際拿出一個深淺莫測的表情輕輕鬆鬆,似笑非笑的微微頷首,示意羅明堅接著說。
羅明堅當然不願意讓果阿總督耽誤了耶穌會的傳教大計,他又躬身道“總督閣下,我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我的使命是將福音布道給每一個沒有聽過的人。為此,我願意獻出我個人的一切來換取一個到中國傳教的機會——不知道貴國的宗教政策是怎麼樣的?”
羅萬化聽了這話,心中暗道“來了,來了,不出皇上所料。”除了更加崇拜遠在京師的皇帝外,他笑著答複道“中國對宗教的政策很寬鬆,每一個中國人自古以來都有選擇信仰的自由,他可以信仰任何一種國家許可的宗教。”
羅明堅聽了,咽了一口唾沫道“那請問基督教在許可之列嗎?”
羅萬化搖頭道“當然不在。”
羅明堅的眼中兩朵狂熱的小火苗閃了閃,迅速熄滅了。他覺得自己隻能退而求其次——先試試看能不能把羅萬化給拉攏一下,讓他在緬甸傳教。
誰知羅萬化接著道“倒不是我國歧視你們的宗教,而是不知道你們的宗教是否是邪教——在我們國家,傳播邪教是違法的。至於一個正派的宗教,無論它有沒有信徒,都可以申請許可。”
“讚美耶穌!讚美偉大的、胸懷寬廣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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