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聖皇的我娶了邪道魔尊?!!
即便是聖人,也解不開無解的局。
哪怕布足道能夠算儘諸比,卻沒料到諸比本人也是被算計的棋子。
原來從開始,這個即將墮化為屍妖的屍道邪修,不過就是用來引燃這血玉柱,引爆整個地城的棄子。
諸比之所以如此瘋狂且肆無忌憚,不像是曾經般謹慎克製,顯得有些急躁愚蠢,隻是因為無論輸與贏,皆與他再無關係。
究竟算計了他們,還是被他們破局,對諸比不過是一場臨死前的樂子,與之前的那些全然不同,毫無壓力。
地宮內,靈力與煞力衝蕩四方,血氣在火紅色的靈焰中燃燒,像是夕雨中的罌花。
“我還是年輕了些,若是師尊必然不會犯這種錯誤。”
布足道望著諸比自燃成灰的塵埃,已經沒有時間感慨。
因為諸比臨終前的那一掌,灌注了他所有的煞力,已然引動了被自己打破的血玉柱,讓整個地宮都處於瀕臨崩潰的狀態。
下一息,地宮隨時都會引爆,進而毀滅整處地城,沒有任何人能夠生還。
這或許是他的錯,或許不是,但此刻隻有他能解決。
布足道覺得有些好笑,剛才的他還在集中全力毀滅血玉柱,此刻竟是要傾儘全力阻止。
沒有任何猶豫,布足道取出了隨身的捆龍索,將那條淡金色的絲索投出,一邊捆住了即將崩潰的血玉柱,一邊牽住了他自己,源源不絕的輸送強大的靈力抑製。
這一刻,哪怕是聖人之命也幫不了他任何,唯有用強大的靈力抑製崩潰,旁的手段已經沒有意義。
隻是不知,在他支撐不住前,那位初見姑娘能否將所有人救出去?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布足道已經搖搖欲墜,整個人的意識開始模糊,為了維持意誌清醒,咬破嘴角,鮮血直流。
若非是他靈力渾厚,恐怕同輩中除了禪子梵伽,再沒人能支撐這麼久。
恰在此時,夢蓁蓁趕了回來,行路頗為匆忙,但麵有喜色。
“那些人我已經救出來了,指引他們離開了地宮,我們也快走……”
夢蓁蓁臨至布足道身側,笑容斂住,眼神漸漸凝重。
她自然能夠料到,這木頭書生後手無數,應該能夠殺死諸比,破了這屍源逆魄陣與封靈大陣,卻沒有想到這個結果。
“發生了什麼?”
她簡短問道,布足道則是依舊緊握著捆龍索,已經有氣無力的半坐在地上,臉色愈加蒼白。
布足道的確很強,但麵對能夠毀滅整個地城的命源引煉的煞力,遠非他的境界能夠解決。
且麵對這種絕對的毀滅力量,唯有更強的純粹力量抑製,靈器的意義已經不大。
簡短幾句,布足道講清了前因後果,同時緊咬著牙關提醒道。
“趕快帶著那些人離開地城,我支撐不了太久了。”
夢蓁蓁沉默了片刻,沒有問離開後這木頭書生會如何。
——答案顯而易見,會與這座地城的所有屍妖陪葬。
但她思襯了片刻,確認了自己身上沒有任何靈器,能夠替代或拯救這木頭書生,便沒有浪費時間,轉頭就跑。
若她沒有旅途中,將‘枯木逢春’吃下去就好了。
可惜天道命木的種子太過稀有,除了竹空君所給的這顆,哪怕是夢蓁蓁也沒有替代品,何況以她的境界,根本不可能穩住這血玉柱。
若由她來接手,恐怕隻消幾息,整個地城就會炸毀崩潰,連同那些才逃出地宮的修者們,沒一個能活下來。
“保重。”
夢蓁蓁的聲音簡短而無情,讓布足道整整愣了三息。
這姑娘……這麼乾脆的嗎?
這種時候按照道理,哪怕是需要犧牲他,不應該虛與委蛇的安慰兩句,亦或者虛偽的來兩句同生共死的話嗎?
等自己婉拒兩句,她在揮淚告彆,待救出那些人後,將她與自己的故事講給眾人聽,若有留影珠存下兩人的交談,效果更佳。
那般她不僅能收獲極高的名望,還會擁有極多仰慕她人格的追隨者……
“好吧,也許是因為我確實快堅持不下去了,浪費這些時間徒增危險……”
正在布足道嘟囔之時,夢蓁蓁卻又行色匆匆的跑了回來,眼眸中是些許堅定的情緒。
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的布足道怔了怔,心中略有些暖意。
這是良心發現了?
夢蓁蓁依舊沒有任何廢話,猶豫了片刻,從最深處的腰兜裡取出了兩枚傳音符。
一如尋常宗門的黃紙繪符,看起來還是非常廉價的那種。
“給你講遺言,等會兒我逃命的路上會聽。”
她自己留下了另一道黃紙符,兩張像是一對兒。
說罷,夢蓁蓁頭也不回的真走了,直接離開了地宮。
那些才被救下的修者們都聚集在地宮之外,在她的即刻指揮下,趕忙向著地城外跑出。
隻是這些人被封靈大陣壓製了太久,暫且沒恢複多少實力,隻得依靠她保護,避開那些屍妖與荒獸。
行路間,漸漸遠離地宮,夢蓁蓁才有餘韻對著傳音符說話。
“喂,木頭,你還活著嗎?”
其實這是一句廢話,若是布足道此刻已死,那血玉柱無人抑製,整個地城都會頃刻引爆,沒人能活下來。
傳音符那邊隔了很久,才有一聲輕輕的‘嗯’。
不是布足道已經沒力氣說話,哪怕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但還沒完全糊塗。
他隻是單純的不怎麼想搭理這位初見姑娘。
好歹一起共患難過,雖然大家都在演戲,但怎麼最後就不演了呢?
臨了送他高高興興的走一程不好嗎?
另一邊,夢蓁蓁在利用諸類靈器斬殺攔路的屍妖,終於快要護送那些被她救出的修者們離開這座地城。
“我很好奇。”她對著黃紙符道。
“你斬殺諸比的那一刻,為何不自己先逃?”
那時的布足道應該是狀態最好的時候,至少比此刻要好許多,以他的境界不顧她與他們,未必沒有逃出地城的機會。
畢竟自己逃命,要遠比抑製住整個地城煞氣核心的血玉柱,拖延時間讓他們逃命更簡單。
對於這個問題,布足道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他未曾想過這種可能。
哪怕重來一次,他依舊不會考慮這種可能。
原因無他,尊嚴與意誌不允許。
“隻有我能拖住這個麻煩,那麼就應該我來。”
布足道的回答更加平靜,沒有理所當然的驕傲,也沒有對不公平的抱怨,就像是尋常人吃飯喝水一樣平靜。
既然是總得有人去做的事情,是隻有他能夠做到的事情,那麼就他來好了。
一如千年前的爻天之戰,他的師尊凡塵與另外兩位,本也沒必要去與太玄冥帝拚命。
太玄冥帝想殺的隻是天下半數生靈,但究竟是哪一半卻不是必要之事。
換而言之,若忽略先代的世仇,他們三人肯歸順太玄冥帝,無論地位與權勢,亦或者自己庇護下的親友故識,都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更甚一步,他們可以擁有遠比現在更加自由的狀態,對世間的禍亂動蕩袖手旁觀,自己樂得逍遙。
但天下三君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
沒有一個人思考值不值得,權衡對他們自身是好是壞,隻確認了這是一件應該要做的事情。
那便去吧。
布足道不覺得現階段的他,擁有著天下三君的價值,哪怕是這樣死去,也遠沒有他們那般偉大。
甚至於理智告訴他,他那時應該逃命,畢竟他的性命更加‘值錢’,隻要他能夠活下去,以後能救更多的人,這些人的命死就死了,他總能救回來更多……
但以後救的那些人,終究不是今日的這些人。
若是就此離去,他也將不在是他。
布足道無法權衡清楚其間的利益與價值,隻是選擇了一個不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就像是不久前聖域那場動亂,小師妹問了唐師叔的那個問題。
——他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活著,但他確信此時此刻,他就是真正的活著。
……
……
布足道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也太平靜,讓夢蓁蓁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
但她為什麼覺得有些帥氣?
原來這個神經書生,其實也挺有骨氣……不,這種情況而言,確實是很了不起的人。
夢蓁蓁終於臨至死城邊界,劈開了幕穹,讓那些被囚的天驕們先行離開。
她囑咐他們即刻遠離鳳脈穀,片息都不要耽擱,但她自己卻沒有去更遠的地方。
——再遠一些,傳音紙符就要失效了。
“喂,那你還有什麼遺言,需要我轉達給誰嗎?”
不知為何,夢蓁蓁莫名的問了一句,雖然知道自己問的沒有任何意義。
那邊,布足道沉默了片刻,覺得這姑娘竟還有心情問他遺言?
確實與曾經遇見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樣,讓他頭一次有想罵一個姑娘衝動。
“沒有。”他的聲音冷冷的。
實際上,布足道也確實沒有遺言。
難不成還特意要托這姑娘去聖域一趟,告訴師尊凡塵,他死在了鴻雁城?
聖域有他的命牌,沒必要做這些無趣事兒,何況人都隨便死了,本就是不敬不孝,留些話也沒什麼意思。
“那你家父母呢?就不想與他們抱怨一下你這鬼名字……”
“我沒有父母,隻有師長。”
布足道的話,一瞬間打斷了夢蓁蓁想要戲弄他的心思,讓小姑娘心中莫名泛起了些難過與同情,就像是被鈍刀子割了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
她很認真的道歉,揭過了這個話題。
片刻的沉默,夢蓁蓁抬頭看去,夕陽正在漸漸落幕,又將是一輪星夜。
原來她與這木頭書生,才誤入這方地城一個日夜,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很久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