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杏黃色的滿月,高高懸掛中天,客廳沒開燈,月華灑了半室,陳景湛抬頭,眉啊眼啊都分外清晰,沉默明朗,不帶一絲雜質。
梁赳承認,陳景湛的確很帥。
從一開始,見他第一麵,她便對他有了想法,帶了目的去接近,她想知道大山裡的孩子是否真的美好純粹,正好遇上陳景湛。
然而,梁赳不想承認任何人,她隻承認陳景湛。
陳景湛確實很好,很善良,還有點傻。
他沉默地接受命運的不公,又以沉默去反抗命運帶給他的枷鎖,她從來未見過他休息,除了吃飯坐下,其實時間都是在乾活,各種各樣的活,無論錢多錢少。
一心隻想帶妹妹走出大山,讓妹妹過上好生活。
或許很多年以後,他回頭看,他竟從未為自己而活。
後來,梁赳有了不忍,陳景湛太過年輕,太過沉重,她可以隨意一段露水情緣,轉身漂洋過海,無拘無束。
陳景湛不能,生活的擔子已經讓他透不過氣。
若是再來一點風浪,她無法想象後果,更不願意承擔責任。
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梁赳知道,陳景湛喜歡她。
從一開始就知道。
喜歡一個人嘴巴不會說,眼神藏不住。
紅紅的耳朵,躲閃的眼神,緊抿的嘴唇,甚至貼近後背都能聽見的心跳聲。
都是真真實實的反應。
“周楊,他開車沒我穩妥,我把頭盔放樓下客廳,你記得戴,明天一早我就去收割了,就不送你了。”
“他上兩個月,才考到駕駛證,開出縣城,你讓他開慢點。”
陳景湛仔細地囑咐,深深地看著梁赳。
梁赳咬住嘴唇,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她點了點頭,語氣溫和“知道了。”
陳景湛又說“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帶小語去找小朋友玩,你彆和她告彆,我怕她會哭。”
梁赳似乎沒見小語哭過,她抿了抿嘴,點頭道“好。”
夜色靜謐,一陣寂靜,陳景湛轉身離開。
梁赳望著他沉默的背影,輕聲說“陳景湛,你現在多少存款啊?”
陳景湛停住了腳步,慢慢地回轉身,站在光與影的交界線上,眉眼朦朧,他告訴她“六萬三千五百。”
“六萬三千五百。”梁赳想了想這個數目她能買什麼,她能買一身衣服。
她又說“那你存了多久?”
陳景湛頓了頓,小聲說“三年。”
“哈?”梁赳家庭條件好,沒有為錢煩惱過,她對錢沒太大概念,但是對時間有概念。
六萬三千五百,單一來說,是一筆錢,一旦算上時間,那麼一年才賺兩萬一千嗎。
陳景湛神情不太明朗,他停頓兩秒,補充道“二姨還借了我兩萬。”
男人能被說醜、傻、沒文化,但不能被說賺不到錢。
錢很多時候就是底氣,甚至能挽救自尊心。
“哦。”梁赳想起那天李奶奶口中陳景湛的二姨,現在還得靠他們給糧食,她有點發悶,“借的,能要回來嗎?”
陳景湛說“她說會還我。”
“你傻啊,她拿命還你啊,現在還得靠你種田養他一家大小呢,她還搶小語的奶粉。”梁赳一時口快,暴露了那天偷聽人牆角的事情。
她連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看向陳景湛,看不太清樣子,似乎聽見他笑了一下。
梁赳把手放下,後知後覺地悟到了什麼。
她說“你出去賺錢三年了,你沒念高中嗎?”
陳景湛低下了頭,聲音有些啞“我初中沒畢業。”
梁赳反應平靜。並不出奇。
“你回去,就出國念書了嗎?”
有一次吃飯,李夢瑤和李奶奶說過,梁赳被國外三所頂級學府同時錄取的事情,陳景湛有聽到。
梁赳說“還沒,會去其他地方。”
陳景湛沉默下來。
梁赳最後說“你以後,彆傻乎乎地告訴彆人你存了多少錢,尤其是你奶奶,啊呸,你外婆,真要說,賺一百也要說五十,不然,被人坑完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