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腳步聲在寂靜空曠的司令部走廊內回響,隔著厚厚的牆壁,和外麵呼嘯的暴風雨相互映襯。
不知為何,安森總覺得諾頓的背影看起來十分緊張,仿佛並不是走在被幾千名士兵駐守的司令部,而是充斥著妖魔鬼怪的洞窟——當然某種意義上這可能跟接近事實。
難道是因為前來的信使身份極高,或者和他有著直接的隸屬關係?安森隱隱有些好奇。
到目前為止,所有出現過的真理會成員彼此幾乎都找不到任何關聯——軍人,教士,小說家…遍布各個行業,而且至少看上去並沒有上下級之分;他們就像是個大型俱樂部,隻要認同理念甚至是抱有相同愛好,就可以加入,魚龍混雜程度和當年聖艾薩克領導的“正牌真理會”簡直是天壤之彆。
另一方麵,這些人展現出的行動力,組織內部的嚴密性卻又高得超乎尋常每一次與教會或舊神派有關的大事件,都不難找到他們影子。
這就非常的神奇了。
當然,更神奇的則是這位信使;他們能和路德·弗朗茨之間取得聯係,甚至是取得信任,並不令安森感到驚訝;但能夠在二月初冰雪未消的時節,從舊大陸來到新世界,這可就太神奇了。
盧恩能夠辦到這一點很正常,畢竟祂是使徒;換成任何一個褻瀆法師,造成的魔法反應想要不被發現,除非教會的審判官統統都是瞎子聾子傻子。
而如果是天賦者…將這種實力的強者派出來,就為了送一封信?
如果也不是,那難道是某種特殊的交通工具比如…裝了蒸汽核心的鐵甲破冰船?
但港口方麵並未傳來有船隻靠岸停泊的消息,這麼“神奇”的交通工具哪怕停靠位置不在白鯨港,海峽周圍的燈塔總不至於連它的影子也沒發現吧?
正當安森還在不斷猜測的時候,走在前麵的諾頓·克羅賽爾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帶著略顯僵硬的表情指了指那扇門
“他就在那兒,已經等了您兩三個小時了。”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了眼,安森並未立刻上前,而是默不作聲的打量著諾頓。
“他不太喜歡我。”第三步兵團長乾笑了兩聲“雖然是因為他,我才加入了真理會,但那貌似並非是他的本意。”
安森微微頷首,並未說什麼,朝著小書記官的辦公室走去。
擰開門把手的瞬間,像是突然想起似的,他忍不住問道“對了,有件事想問一下。”
“這位信使…是不是我認識的某個人?”
話音未落,正作勢將要離開的諾頓身影“呼——”的一頓,臉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嗯,所以的確是自己認識的某個人…安森心底有數了。
他推門走進房間,漆黑的辦公室內並未亮燈,隻有麵對著書桌的椅子上卻坐著一個背對著房門的身影;這個時間小書記官早已上床睡覺,對方的身份已經不言而喻。
即便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當看清對方背影的那一刻,安森還是僵在了原地——和剛剛諾頓·克羅賽爾的表情完全相同。
“安森·巴赫,我們又見麵了。”
一身筆挺校官軍官的背影起身回首,露出了那張令安森無比熟悉的冷漠臉孔“從伊瑟爾王庭告彆之後,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是啊……”安森喃喃道,複雜的光芒從眼神中一閃而過
“真是好久不見,羅曼中校。”
“是上校了。”
路德維希的親信副官,狂獵騎士羅曼背著雙手,毫無情緒的臉孔上一雙冷峻的眸子掃向安森·巴赫的臉“是啊,真是過了太久了,安森·巴赫準將。”
安森麵色一僵。
“希望你喜歡這個頭銜,畢竟不是所有人的命都那麼值錢,能在樞密院和王室那裡換到將軍的肩章。”羅曼麵無表情道
“但為了弗朗茨家族的利益,你這條命還是彆那麼容易就舍棄掉。”
“你怎麼會在這兒?”
微微蹙眉的安森隨手關上了房門,沒有光亮的黑暗包裹著兩個人的身影“還有…你是真理會?”
“你把一個問題分成了兩個,是為了試探還是想要給我留出回旋的餘地?”
羅曼默默走到書桌旁的煤油燈前,貌似平淡的沉聲道“沒錯,我是真理會的成員,並且是核心成員,我加入真理會的時間甚至還要在效忠路德維希少將之前——甚至就連成為他副官這件事,也是真理會某位成員交給我的任務。”
“但我認為你應該並不關心這些,你真正在意的是我究竟用了什麼辦法,才能在冰雪封凍的季節橫穿洶湧海,從南部要塞來到白鯨港;以及在我背後所代表的真理會以及弗朗茨家族,究竟想要達成何種目的。”
微弱的燈火亮起,映照著安森略顯緊張的臉孔“我沒有那麼說。”
“但我就是知道。”背對著煤油燈的光線,滿臉陰影的羅曼注視著靠門的安森“這也是正是我來的目的之一,我們需要讓你知道,我們需要確保你是在完全知情的前提下,做出你即將要做出的決定。”
“為什麼?”
“因為你的決定將直接影響到兩個大陸的變革,成千上萬的人生死。”
“……沒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我覺得你們並不在乎成千上萬人的死活,反倒是變革可能更重要一些。”
“我能聽出你言語中的諷刺,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羅曼微微頷首,身後的燈火讓他的目光變得不那麼冰冷了
“如果人死了,再好的變革也毫無意義;或者完全相反,正是因為更多的人活下來了,為了確保他們能繼續活著,才必須要做出改變——比如克洛維城之亂。”
“是啊,比如克洛維城之亂。”安森直接不掩飾了,冷笑了一聲
穀觓/p&t;“鼓動幾十,上百萬民眾暴動,再血腥鎮壓——我要沒記錯的話,你也是鎮壓部隊的其中之一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