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阿列克謝的肯定之後,路易長鬆口氣,緊繃的心弦終於得到了暫時的鬆弛。
事實上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向揚帆城進軍,隻派遣騎兵對邊境地區進行掃蕩,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不能。
首先是自己麾下已經集結起來的“兩萬大軍”不過是草草集結,連像樣的指揮體係都不存在,自己對他們的約束能力極為有限;軍事素質嚴重堪憂,武裝水平更是粗劣到流亡逃民的水平,根本不具備大兵團作戰的能力。
甚至就連這兩萬人能活著抵達揚帆城,都要感謝新大陸公司不遺餘力的動員所有殖民地,提供了充足的後勤,否則怕不是有二分之一都會餓死在半路上。
眼下駐守灰鴿堡,靠著深溝壁壘還勉強看起來像一支強大的軍隊;真要在野外對峙,怕不是槍聲一響就要暴露原形,轉瞬間就要全軍覆滅。
說得更實際些,這支兩萬大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紙老虎;能不能嚇住對方完全不在於他們自己,而取決於敵人的想象力。
當然,素質差,不聽指揮的問題可以通過種種手段加以解決;對於訓練新兵,風暴軍團有著十分豐富的經驗,同樣出身帝國的路易,也並不是沒見過這種多方彙集組成的聯軍,身為艾德蘭大公國繼承人的他在這方麵也稱得上輕車熟路。
問題在於,這些都需要時間;在這支“援軍”真正形成戰鬥力之前,必須確保攻城的聖戰軍團不敢輕舉妄動;所以可以靠數量就震懾敵軍不敢輕舉妄動,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接下來就可以高枕無憂,放心大膽的與聖戰軍團對峙了。”
灰鴿堡城堡主堡塔樓的頂端,俯瞰城下那攢動的人頭,亂糟糟猶如乞丐窩棚一樣的大軍軍營,背著雙手的羅曼冷冷道“路德維希少將的確性格謹慎,尤其是在伊瑟爾戰爭之後…可在必須做出決定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要果斷!”
“一旦做出‘解決北麵威脅,而後才能攻克揚帆城’的決定,那麼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向這裡進軍——就如同當初他受困雷鳴堡城下時,依然分兵守護橡木鎮一樣。”
望著羅曼上校的背影,阿列克謝微不可查的點點頭;他其實沒參加過雷鳴堡之戰,但從卡爾·貝恩參謀長平日裡的吐槽中,多少了解過不少關於總司令大人和這位老上司的“豐功偉績”。
如果說安森·巴赫總司令腦洞大開,而且執行力超強的鬼才;那路德維希少將就是經常性在最後關頭破罐破摔,不顧後果的瘋子。
一個是真敢說,一個是真敢信。
“那您認為,路德維希少將會在何時采取行動,解決我們這支…來自北麵的威脅?”阿列克謝試探著問道。
羅曼沒有立刻回答,他像是陷入沉思般遲疑了一陣,而後回首凝視著第二步兵團長的眼睛,神色冷峻“……難說。”
呃…唉?
雖然也沒指望對方能給出什麼保證,但這個回答還是讓阿列克謝一陣踉蹌。
“路德維希少將是否出兵,主要取決於他掌握到的情報…或者說他認為的情報。”話說到後半段的羅曼聲音突然壓低,小聲呢喃;但很快又恢複了語氣
“通過我們此前故意放出的情報,足以確保少將意識到這是一支集結了整個自由邦聯力量,總兵力與他幾乎相等,但戰鬥力必然要遜色許多的征召兵軍團。”
“按照少將一貫的作風,應該會首先突破揚帆城周邊防禦,而後修築攻城陣地,對城內守軍實施壓迫式封鎖;確認敵人已經無處可逃以後,分兵掃除自己攻城占領之外的全部威脅。”
“以揚帆城的規模,如果要剪除外圍的部分要塞,建立起足夠包圍整個城市的封鎖線,大概至少需要一個月到五十……”
“阿列克謝中校!”
急促的腳步和呼喊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麵無表情的羅曼意味深長的看了阿列克謝一眼,默默躲到了塔樓邊緣處的一個角落。
深吸口氣的第二步兵團長轉過身,不太高興的看向氣喘區區,小跑著爬上塔樓來的騎兵軍官“有什麼急事嗎,傑森少校?”
“有,而且十萬火急!”
上氣不接下氣的傑森激動道“剛剛從揚帆城周邊襲掠返回的驃騎兵報告,覺察到聖戰軍團已經成功登陸,並且有向北大舉移動的跡象!”
嗯?!
不僅僅是阿列克謝,就連躲在角落裡的羅曼也怔在了原地。
……………………
“軍團長大人,您這樣實在是太魯莽了!”
“是啊,剛剛登陸立足未穩就立刻發動進攻,一旦揚帆城內的守軍發動突襲,隨時都能切斷我們的退路,把我們堵死在揚帆城和灰鴿堡之間的丘陵地帶,根本無處可逃啊!”
“這還不是最危險的…匆忙行動,我們的物資隻能堅持不到五天嗎,脫離和沿海地點還嚴重缺少重火力;對麵的灰鴿堡可是有兩萬大軍堅守的要塞,怎麼想也不可能區區五天就能輕易攻下!”
“說的沒錯,這根本就是去送死!”
“懇請軍團長收回成命,這種大膽的軍事計劃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
路德維希聖戰軍的臨時軍營內,軍官們七嘴八舌的抱怨,正朝著,拚命尋找拒絕執行這個“送死命令”的理由;一雙雙或是憤懣,或是驚恐,或是可憐的目光彙聚在麵色陰沉的軍團長臉上,恨不得衝上去代替他宣布任務取消。
“夠了!”
猛然站起身的路德維希“砰!”的拍了下麵前的地圖桌,眼神中儘是不屑“你們這些…這些軍官們,難不成到現在了,還沒有看清我們目前的處境嗎?!”
“兩萬大軍坐鎮灰鴿堡,就意味著除非我們能夠速戰速決,否則隨時都能與城內守軍南北夾擊;不解決掉這個威脅,我們根本不可能毫無負擔的進攻揚帆城。”
“而如果不儘快拿下揚帆城,以我們目前的補給根本不可能堅持多久,一個月就是最大的極限;即便屆時還能堅持,我們又該怎麼麵對教廷,麵對聖戰軍的統帥部?難道真的要讓克洛維在全世界麵前蒙羞嗎?!”
“至於風險,我當然清楚這麼做要冒很大的風險,但不這麼做的後果更加嚴重;如果諸位有任何一個能夠提出更好的解決方案,或者起碼可行的計劃出來,我也不是什麼固執己見,冥頑不靈的人。”路德維希沉聲道
“但在那之前,隻要你們還認為我是這支軍團的軍團長,我說的話就是命令;現在,執行命令!”
低吼聲在營帳內回蕩,麵色冷峻的路德維希環視眾人,希望從他們的臉上找到哪怕一丁點的勇氣和決心;再不濟,類似安森·巴赫那種“喜歡談條件”的家夥也可以。
遺憾的是並沒有…麵對長官的慷慨陳詞,克洛維聖戰軍的軍官們除了沉默,更多的是無所謂,以及毫不在乎。
這也很正常,畢竟對於參加聖戰這件事克洛維本就消極,東拚西湊起來的軍隊也基本是各個勢力扔出來也應付了事的,和主力精銳不說伯仲之間,基本上也是毫無關聯;各種好處軍功,幾乎也不可能輪到他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