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動地的巨響聲中,不僅是高地上的皇家莊園一片騷動,山腳下的圍攻陣地也是亂做成團。
連綿起伏的叫嚷聲中,首先是位於進攻陣地前排的幾個散兵團最先爆發騷亂:預計的進攻時間是三小時之後,他們這邊還沒進入作戰狀態就聽到了高地上的炮聲,下意識的以為攻擊已經開始了。
頓時先頭部隊分裂成了兩派:一幫人立刻不由分說開始集結部隊準備衝鋒,刺耳的鐵哨聲瞬間傳遍前沿,不少連隊甚至連人頭都沒點齊就立刻衝了出去。
另一幫人則堅持認定沒有得到命令,但因為有部隊吹響了衝鋒號,他們也隻能跟著衝上去掩護側翼,避免戰線出現空缺。
連鎖反應,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了。
無論炮擊到底是真是假,先頭部隊已經發起進攻,後續各戰鬥單位當然不敢延誤戰機:為了儘可能促進風暴軍團和遊騎兵軍團之間的友誼,也是儘可能做到均衡,不讓任何一個軍團承擔太重的任務——也可以說搶走太多軍功——先頭部隊的散兵來自風暴軍團,緊隨其後壓陣的線列兵團自然就是遊騎兵軍團的戰士們。
遊騎兵軍團的軍官們也很清楚,因此哪怕他們還不清楚情況也不敢怠慢,各步兵團迅速集結,拔刺刀槍上肩,急促的軍鼓鼓點響徹大半個圍攻陣地。
直至各步兵師的師長們帶著傳令兵趕到陣地,才總算是稍稍遏製了這場混亂,並且嚴厲斥責某些“自作主張”的中下層軍官們。
這其中最倒黴的無疑是炮兵…無論是覺得委屈的士官尉官們,還是怒上心頭的團長和師長們,幾乎都把矛頭對準了他們——為什麼沒有命令就開炮,這是誰乾的?!
炮兵們簡直委屈極了…沒有命令他們連彈藥箱都不會打開,所有的炮管都還是冰冷冰冷的;而且眼下兩個軍團加起來總共也就是二十五門火炮,真要是開火了還能不知道是誰?!
兩邊的爭吵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才終於從指揮部得到情報,是高地上的帝國大軍自己開炮,炸毀了他們自己的外圍工事,徹底化解了兩邊的矛盾。
但此時木已成舟,局麵混亂的西線方麵軍必須立刻整頓軍隊,很難立刻組織軍隊追擊蓄謀已久的嘉蘭軍團,何況對方敢這麼冒險,就說明絕對是做好了充分的應對準備,而非真的慌不擇路的逃跑。
又過了十分鐘,陣地上各個步兵團全部接到來自總司令安森·巴赫本人的命令:所有戰鬥單位在陣地內集結待命,不許追擊,等待敵人完全撤出後占領皇家莊園。
此時的嘉蘭爵士徹底不再掩飾他的意圖,開始光明正大的組織軍隊有序撤離,並且還十分“好心”的焚毀了整個皇家莊園,用火炮炸毀了全部的外圍工事,連帶著塹壕也被全部填平。
在此期間,西線方麵軍的士兵隻能眼睜睜看著高地上方熊熊燃燒的大火,不知道是該喜悅還是無奈的望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站在原地無所事事。
“大人,我們這麼做真的好嗎?”
人潮擁擠的渡口前,年輕的副官戰戰兢兢的來到正在指揮渡河的嘉蘭爵士身旁,小聲詢問道:“一槍未開就拱手讓出陣地逃…啊,我是說撤離,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問題?”舉著單筒望遠鏡的嘉蘭爵士冷哼一聲,終於將視線從西線方麵軍的方向挪開:“問題就是我們撤退的速度還不夠快…要不是安森·巴赫那個混蛋追得太緊,我們甚至都不應該在長戟河以東再多待哪怕半天!”
“唉?可、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們隻有一萬人不到,留在皇家莊園據守的下場必定是死路一條,並且毫無價值。”嘉蘭爵士一口打斷了還想要掙紮的副官:
“看看對方的散兵坑和炮壘布置的地點,他們的先頭部隊的進攻區域就是皇家莊園的炮擊死角,而他們的炮壘如果有十二磅炮,就能直接威脅到莊園的內堡,這說明了什麼?!”
“說,說明、說明了……”
支支吾吾的副官,突然間眼神一凝,難以置信。
“非常好,看來你還不是很蠢。”嘉蘭爵士微微頷首,表情沉重: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過多停留…既然安森·巴赫這麼有自信在長戟河擊敗皇帝,那我們就把這個機會讓給他,看看這家夥是不是真的能扭轉局勢,在帝國的領土上打一場真正的勝仗。”
一邊說著,他回頭看向身後,忙碌不堪的輜重兵們剛剛搭建好浮橋;由於過於匆忙沒有規劃好撤退路線,同時也是擔心克洛維人會突然發起進攻,一個又一個連隊擁擠在河岸邊緣,甚至有的看到渡口的水深隻有半人多高,還有些仗著個頭試圖強行泅渡的。
混亂的情況顯然嚴重拖延了撤退的效率,哪怕不少軍官喊破了嗓子,也無法阻止恐懼的士兵們繼續向前擠或者抱著浮木強行泅渡,導致就連修理浮橋的效率也大大降低。
“大人,要不要稍微整頓一下軍隊?”看不下去的副官再次建議到:“這麼下去的話,恐怕到了晚上,軍隊也無法全部過河,甚至還可能會出現不少傷亡。”
“沒有那個必要,保持現狀就好。”
嘉蘭爵士麵無表情的搖搖頭:“就是要讓軍隊在這種慌張無措的情況下撤退,我們才能免於皇帝陛下的追責。”
“陛下即將親自領軍與克洛維人交鋒,這種時候我們這些下屬們表現得越是無能,越是狼狽,就越是能彰顯陛下的王者氣概,以及親征的意義和重要性——沒能在之前的戰鬥中獲得勝利的我們,就應當是狼狽的,急待陛下前來拯救的弱者。”
“這種狀態是演不出來的…讓他們就這麼慌亂下去吧。”嘉蘭爵士歎了口氣:“現在擔驚受怕,總比等到皇帝正式開展之後,被斬首祭旗強一些。”
“可、可亂成這樣,如果克洛維人趁機組織襲擊怎麼辦?”副官還是不太放心:
“這樣下去我們就算等到明天也可能無法完全渡河,克洛維人他們暫時騰不出手,不等於真的會放過我們,不是嗎?”
“你說的沒錯,安森·巴赫…那個混蛋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