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是個例外。”嘉蘭爵士眺望著遠處皇家莊園的一片火海:“對現在的他而言,如何在皇帝的大軍抵達之前將他的十萬大軍集結起來,做好投入戰鬥的準備,遠遠要比消滅我們這不值一提的潰兵要重要的多。”
“有些時候,軍隊的規模大並不見得就一定是好事…大兵團需要考慮的麻煩更多,消耗的物資也更多,承擔的風險也更多;安森·巴赫,他能夠將十五萬人的軍隊隻用五天時間就抵達長戟河,所承受的風險和代價也可想而知。”
“這種時候還要費心思消滅殘兵敗將,隻想著儘快撤退的我們…我打賭,他不會這麼做。”
“呃……”副官害怕的眨了眨眼睛:“所以您並沒有絕對的把握,隻是…推測?”
“不,應該是判斷,而一位優秀的統帥永遠要敢於下判斷!”
嘉蘭爵士無比自信的糾正道:“以我對安森·巴赫的了解,他斷然不會派兵剿滅我們,而是會讓我們狼狽不堪的潰退到皇帝麵前,讓約瑟夫三世陛下進一步對接下來的戰鬥充滿壓力。”
“更何況…看在我這麼幫忙的份上,多少也該給個麵子,放我們一馬吧?”
“……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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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這次嘉蘭爵士確實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看著逐漸熄滅的熊熊烈火,安森苦笑著點了點頭:“原本他可以就這麼直接撤退,留下一個完好無損的皇家莊園給我們的,但還是‘好心’的放把火將整個陣地燒了個一乾二淨,連半點完好無損的防禦工事都沒留下來。”
“這樣也省得我們再擔心陣地上是不是埋了什麼陷阱,泥土裡有沒有藏著地雷…確實是幫了大忙了。”卡爾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說實話,這種‘默契十足’的家夥如果不是對手,我其實還挺想和他交個朋友的。”
這倒也不僅僅是單純的感慨…從反複被無良上司坑害背黑鍋的前半輩子,到跟了安森·巴赫之後驚險刺激的幾年裡,無論同僚,上級還是對手,卡爾·貝恩見識過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了。
在這麼多人當中,哪怕把安森·巴赫也算上,所有軍官中能夠認清自己的位置,知道何時應該進攻,何時可以與敵人對手合作,何時應當撤退,伺機尋找敵人破綻……
這樣的軍官總共,也不超過一隻手的數量。
要麼熱血上頭忘乎所以,要麼自視甚高乃至堅定不移的認為人的智慧也有高低貴賤,要麼隻知道執行死命令從不懂得變通,要麼就太懂得變通了,還沒來得及動手對麵就搶先一步投降。
類似嘉蘭爵士這種“泥鰍”似的敵人,實在是過分罕見的稀有動物。
“放心吧,會有機會的。”安森輕笑著瞥了他一眼:
“我有預感,這不會是我們最後一次和這位嘉蘭爵士交手。”
“啊?”
卡爾先是一愣,緊接著帶著憐憫的眼神望了望渡口的方向:“那…就隻能祝他好運了,但願他也會喜歡你這個老對手吧。”
想想之前的路易·貝爾納,伯納德·莫爾維斯,費爾南多·赫瑞德…隻要是被自己身邊這個混蛋纏上的——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人生似乎都會變得莫名坎坷,一帆風順的前途也會被攪得亂七八糟,倒黴點兒甚至還有被自殺的風險。
希望嘉蘭爵士的命能夠硬過老上司,總不至於再有第二個後腦勺中槍的倒黴蛋。
就在卡爾長籲短歎的同時,安森的注意力則完全放在了渡口的位置上。
在看到真理會弄來的那張地圖的時候,他就已經將最終決戰的戰場選擇在了這裡;他不能將戰場定在邊境,因為那裡的話皇帝能夠召集的軍隊就太過龐大,遠遠超出了目前克洛維能夠集結的上限;路德維希或許會喜歡那個方案,但他不會。
同時戰場也不能在驍龍城下,或者直接光明正大的圍攻驍龍城——那畢竟是帝國目前法理上的首都,圍攻帝都很可能會變成一麵皇帝召集大軍的旗幟,也會讓自己變成整個秩序世界的靶子,目前太大了。
無論克洛維還是帝國,無數的人都希望將這場戰爭儘可能的擴大,但安森至少目前不希望這樣…這場戰爭的烈度最好儘可能的小,小到最終變成帝國的“家務事”最好——自己隻是作為一個外人,幫助帝國完成一次選舉皇帝的小小工作。
而這裡麵還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皇帝必須親自領軍迎戰自己。
在所有的計劃中這是唯一不確定的選項…雖然按照常理而言自己的軍勢已經迫近到驍龍公國前線,皇帝沒有任何推辭或者說拒絕親自領軍的借口,但他仍有可能那麼做;對方是皇帝,自己隻是一個背叛國王的暴徒,雙方的身份嚴重不對等,足以當做他拒絕親征的借口。
這並非是胡攪蠻纏,甚至可以說是有先例的——秩序世界等級有序,作為全世界的守護者兼共主,除非是國王與大公一級的尊貴之人出現在戰場上,皇帝才有可能親臨前線以表尊重,除此之外幾乎都可以被看做各邦國的“家務事”,完全不值得皇帝屈尊降貴,屬於是過分僭越了。
但如果…如果這場戰爭的危機程度,已經到了如果皇帝不親自出擊,徹底解決不了的地步了呢?
如果有這麼一支潰兵,狼狽不堪的撤退到驍龍城,讓所有人都看到局勢危在旦夕,皇帝…還能否繼續安穩的坐在寶座上呢?
“說不定…我們真得好好感謝一下嘉蘭爵士才行。”安森·巴赫喃喃自語:
“他這一次撤退的價值,比十個費爾南多後腦勺中槍自儘都要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