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栩成琛!
“彆叫我師叔。”
沈叔淡聲應著,“你師父與我隻不過是短暫的師兄弟,我早就離開了,至於你,與我更無叔侄的情誼,更何況,你能走到今天,怕是你師父的骨灰都不剩了吧。”
我側臉貼著房門,眉頭一挑,骨灰,啥意思?
“師叔,您這就誤會了,世人都傳,我術法大漲是吃了我師父的骨血,可我敢對天發誓,我並沒有做過此事,早先我想收四靈之首青龍為徒,就是為了正我聲名,可惜陰差陽錯,我棋差一步,青龍沒有被我所用,好在天不亡我,讓我在路上撿到了乞討為生的徒兒,我給他取名白澤,何為白澤,羊有一角當頂上,龍也,殺之震死。”
大胡子語氣震震,聽得我直迷糊,但下一句就讓我明白了,“師叔,我不遠萬裡來這一趟,就是求您這通天聖手指點一二,我這徒兒將來是否能壓住青龍,所向披靡,立身揚名。”
青龍?
四靈?
我嘶了口氣,早先在飯桌上,沈叔和二哥也提過,四靈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同道,好像還都是女孩子,稍加提點,便可衝天,其中青龍排序在首,自然是她率先露頭,這個大胡子是說他沒收到青龍,轉而遇到了外麵的年輕人,取名白澤,然後想讓沈叔幫忙,讓白澤壓過青龍?
可能嗎?
沈叔給出答案,“青龍是白澤的劫,你心中已有答案,若是問我破解之法,我隻能說,情劫無解,他們二人隻要遇到,白澤便會深陷,永永遠遠,壓不住青龍。”
“無解?!”
大胡子聲音一顫,“師叔,您開什麼玩笑,這世上豈有無解的法門!”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叔發出笑音,“我一直在想,什麼法門威力最強,你看院子裡,你的徒兒有多勤奮,即便天寒地凍,麵對空氣,他還在默練掌訣,如果我沒看錯,他練得,是五雷掌吧。”
大胡子沒聲了。
我個溜門縫的卻睜大眼!
差點用頭頂著門栽出去!
五雷掌。
秘功大法啊。
此功就是書裡一筆帶過的!
分陰陽五雷,沒寫怎麼練,需要師父心授。
架不住好奇我問過沈叔,沈叔就講此掌法的確威猛,一生隻可打人三次,承掌者必死。
我滴個乖乖隆地洞!
就說我怎麼沒看出那個酒窩男人練的啥指訣!
可千萬不能得罪他了。
被他拍我一下,我立馬得吃燒蘋果了。
“可是五雷掌又有什麼用?”
沈叔帶著笑音,“你教給他這種法門,無非是想讓他了結青龍性命,從而無所束縛,但是情劫,無色無味,無所預兆,無法規避,隻要他遇到青龍,情字便如影隨形,會給他纏上枷鎖,他為情所困,掙脫不出,這掌……興許還會拍他自己身上,你的算盤珠子,撥不動的。”
“師叔,您當真不了解白澤!”
大胡子壓著不悅,“我的徒兒對我忠心不二,我也對他講明,青龍是他入道最大的劫難,隻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可名震天下,白澤聰穎又重情義,他把我對他的恩情看的比天大比地廣,我若歸去,我的家人也會由他照顧,你說這些話,是認為我看走眼了嗎。”
“你沒看走眼,這個徒弟的確靠得住。”
沈叔淡著音兒,“但是情劫,他必然破不了,另外,我還要提醒你,恩情歸恩情,一個人小時候長久的處於黑暗,身心冰涼,你給他的,隻不過是短暫的救贖,他渴望的溫暖,是寬廣的善意,沒有所圖的關愛,這些,你給不了他,你隻是在不斷地要求他,強一些,更強一些,好扛起重擔,那麼日後,他看到陽光,就會貪婪地想要靠近,最後,陽光會灼傷他的眼睛,但是,卻照耀了他的心靈。”
我跟個編外人員似的偷摸旁聽,雖然沒聽懂,但不耽誤我點頭!
嗯!
必須站沈叔!
大胡子好像也沒聽懂沈叔話裡的意思,“師叔,您……”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的錢收回去,你傳授你徒弟什麼術法我管不著,但是攝雷術我是不會教他的,你的東西隨便你應用,我的東西,也是要留給我的徒弟。”
沈叔繼續,“我家裡人少,沒人送客,你自便吧。”
“沈萬通!”
大胡子似乎怒了,“我叫你一聲師叔是給你麵子,不是來聽你說教的!看看你臉上的疤,跟我說什麼善意,聊什麼寬廣!彆忘了你早年乾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入了幾年正道就把自己當成名正派了?看看你那兩個徒弟吧,一個死,一個……”
我繃著一口氣,說啊!
關鍵地方呢!
卡殼乾哈!
我沒按暫停!!
許是沈叔在那屋發動了眼神攻勢,大胡子話鋒一轉,“師叔啊,我想要白澤學你的攝雷術法也是為你好,您說您這把年紀,不把術法傳出去,那就隻能帶進棺材裡,看看你身邊吧,還有個像樣的徒弟嗎,您一把老骨頭啦,周身反噬,還能再教出一個吳問嗎!”
誰?
我神經兮兮的聽著,吳問?
沈叔的徒弟?
“師叔,我跟你不一樣,我有白澤,隻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前路光明,無人可擋。”
大胡子冷笑出聲,“可是師叔您呢,奈何您有通天的術法,這輩子,你也洗刷不掉邪師的名頭,你活到現在是麵目全非,另那些正門道師不屑,死後也入不了輪回,要在下麵受刀割剜心之苦,沒人替你積善揚名,指望你那個不太靈光的孫子更是死路一條,師叔啊,您的下場必然比我要慘,恐怕您魂歸之時,披麻者都不過區區一指。”
我的憤怒升騰而起!
握住拳,我剛想衝出去,就聽沈叔接道,“我有多慘不知道,起碼我能確定會死到你後頭,看你麵相,已然大限將至,自求多福吧。”
“沈萬通!”
“你閉嘴!!”
大胡子對著沈叔還要來勁,我衝出去就對著他屁股一踹,“不許對沈叔不敬!!”
叫誰名字呢!
沈萬通是你叫的?
倒黴催的!
當在你自己家呢。
大胡子一愣,被我猝不及防的一踹還打了個趔趄,回身看到我就無限惱火,大概幾十年沒被人像三孫子這樣踹過了,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以及匪夷,回過味兒更是連胡子都散出尷尬和恥辱,“你這個丫頭片子,居、居然敢踢我?!”
“踢啦!怎麼地!!”
我一看他沒摔就後悔為啥不先出拳,“我還要揍你呢!!”
沒等我擼起袖子,頓覺火花一閃,身前當即升騰起黑色霧氣,雷聲隱隱,耳膜都跟著刺痛!
我還想打他,手卻根本就抬不起來,腦仁子嗡嗡炸響,太陽穴突突的跳動,頭疼的似要炸裂!
“你跟個孩子撒什麼野!!”
沈叔一聲厲喝,“破!!”
我看不清沈叔做了什麼,隻聽‘嘩啦’!玻璃炸響,冷風倏進,身前的黑霧頓時消散!
大胡子臉一側,當即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雷聲一消,我踉蹌的晃了兩步,腳下嘎巴一聲,剛覺得舒服點,人中癢癢的,手上一摸,流鼻血了……
哎呦我去!
真頭回見識到術法的威力。
他倆咋出手的不知道,我是被衝到了!
心跳砰砰加速,那滋味兒就好像坐飛機作死開了窗,氣壓上來就給你甩起響亮的耳光,你剛感覺要掛,身旁的人動作飛速的將窗戶給關上了,被救了一命,就剩臉疼了。
沈叔倒是麵不改色,看向我輕聲詢問,“你還好嗎。”
“沒事。”
我心有餘悸的擺擺手,還成,被救得很及時,就是鼻血洶湧點,一時半會兒有點止不住,我隻能去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洗了洗臉,不然這血都要流到前胸,瞅著太嚇人。
洗乾淨臉後我找了紙巾塞住鼻孔,回到屋內仰臉拍起額頭。
至於為啥要拍額頭,不知道,我媽說這樣鼻血能止的快點。
“師父!!”
酒窩男人聽到聲音衝進來,攙扶著大胡子,“發生什麼事了?”
“切磋道法而已。”
大胡子嘴還很硬,“白澤,這裡沒你的事,先出去。”
酒窩男人,不是,白澤隻能點頭,看了眼在還在那狂拍腦門的我,抬腳去了院子。
我跟他對視還有些脫線,白澤?
名字不錯。
一聽就是先生!
嗯。
回頭我踏道了也得用藝名!
咱有呀。
“果然是通天聖手,攝雷術法名不虛傳。”
大胡子緩了緩發出笑音,對著沈叔抱了抱拳,“侄子我多有得罪,還請師叔包涵。”
沈叔緊著臉,揮揮手不願搭理他。
大胡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漬,看向我還蠻不爽,“小丫頭片子,我今天給師叔一個麵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日後記著,出門彆不知深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拍的腦漿子都要出來,鼻血啊,可算是止住了。
“大胡子哥,你也一樣,出門彆不知深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拿話敲打誰呢。
咱都平輩人。
他眯著眼沒說話,仔細的看了看我,“你的命格怎麼忽隱忽現?”
我心裡一緊,轉身要走,他卻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哎了一聲,就見大胡子拇指和中指紮開,在我小臂和手腕處迅速丈量,嘴唇快速煽動,“此骨竟如此華貴……不對,外氣洶湧,你這是……借的運!!很煞的氣,還不穩!嘶!”
身體裡的氣衝的他鬆開了手,大胡子眉頭一緊,“你這丫頭從哪借來這麼烈的氣?!”
我瞄了眼依舊淡定的沈叔,心虛的揉著手腕,你問我我就說呀,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師叔,是你的氣!!”
大胡子極其敏銳,冷哼出聲,“這丫頭原來是陰人!師叔,您瘋了嗎,居然會借運給她保命!從此她的生死禍福都跟你息息相關,她榮你榮,她死你死,你是老糊塗了嗎,嫌命長?竟然把自己的大運和一個必死的陰人綁在一起,她是禍患啊!!”
媽耶。
我顫顫的抬眼。
大胡子真是高手!
居然一語道出了症結。
如果我是第一次聽大胡子的這番話,那我的情緒或許會很激動。
現在,我已經過去那個勁兒了。
這也算我憋了一個月沒有下山的原因。
因為在這個大胡子之前,我還見過一個半仙兒,她住在後山,姓王,我稱呼她為王姨。
這話,還得從半月前說起。
上月中山上曾來過一位事主,家裡人抬來的,那男人臉上全是紅點兒,密密麻麻跟針紮的一樣。
我稀奇,湊近了瞅瞅,沈叔一解開他的衣服,他就吵吵疼,身上也都是紅點,猛一下我都覺得他是皮下出血,和紫癜很像。
沈叔翻了翻他的眼皮,見男人眼珠子都是紅的,又捏了捏他的中指,“你磨他做什麼?”
男人忽然坐起,表情委屈,“我沒磨他,我是要報答他的。”
當時給我嚇一跳!
男人發出來的是女人音兒!
極其溫柔的女音兒,捏著嗓子都發不出那種聲線。
沈叔麵不改色,“你叫什麼,住在哪,多少年的,擅長什麼。”
“我叫白清微,住在方遠山的溪雲洞,三百多年了。”
男人神情端莊溫和,還抬手在寸頭的耳邊掖了掖,貌似掖著發絲,“大師,我會求藥治病,這個男人心地善良,他曾路過方遠山,見我正被一個獾子欺負,他打走了獾子,讓我免遭一難,我得上蒼垂簾,修來精魄,想借他人身積福,以好修成正果,在上方仙冊留名。”
我聽得一激靈一激靈,先前隻接觸過長耳大仙兒,胡姑姑……
頭回知道他們都有名字。
跟人一樣樣!
男人的親屬都嚇懵了。
沈叔招呼他們進屋,說男人身上有仙兒,是個白仙兒,刺蝟修成,白仙兒很隨和,專攻虛病求藥,她借男人身體作怪,隻是要立堂口,希望男人出馬,作為頂香弟子,揚善積福。
“你們同不同意接這個仙兒。”
男人親屬商量了一通就說沒意見。
既然是白仙兒主動找來,還為了報恩,那男人為仙兒積德就等於為自己積德,接了算好事。
硬送的話他們家怕有彆的麻煩。
沈叔說這事兒需要找專門安排堂口的大神,需寫文書寶誥,打了通電話,一個小時後,院裡就來了個老太太。
就是這王半仙兒。
老太太乾瘦的特彆精神,短發整齊的碼在腦後。
進院後她瞅了瞅男人,便交代了男人家屬幾通。
我一直以為沈叔啥都能做,沒想到行業內還有區分,對王姨就很好奇,和家屬站在一起聽她做著安排,她稱呼沈叔為萬通大哥,事主家屬自是訝然,感覺差輩了,不過正事當前,誰也沒多問,倒是讓我看出來沈叔和這王半仙兒的關係不錯,間接說明了,王姨是有真材實料。
高手的朋友肯定也是高手,就算不是高手,那也是高手信得過的小高手。
當晚,王姨就換了衣服,著一件由五彩布塊拚接的長袍,腰間還係著鈴鐺。
點了香插在院裡,她對著男人就搖頭晃腦的蹦躂起來了!
鈴聲叮叮當當,她的詞兒一套一套出來。
什麼哪座山來哪個洞,家中兄妹多少人,多少兵馬能差遣!
男人坐在她對麵,頭上罩著紅布,她問啥,男人就用女聲回著啥。
我算是開了眼界,都有股衝動去把那男人的蓋頭掀了,看看裡麵是不是真有一張溫婉的女人臉。
王姨蹦的呢也不是毫無章法,不是瞎蹦,我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她完全是按照書裡的踏罡鬥步去走位的,有些腳法還跟我學的武術很像,隻不過王姨太搖頭晃腦了,表情又極其豐富,很容易讓人忽視她腳下的章法,隻覺得她蹦的歡,但咱是半專業選手啊,我看的入迷時腳下偷摸的隨著她踩,見她的確是踩到我預估的位置,心裡興奮異常!
妥了!
絕對是有路數滴。
純良和許姨都沒在院裡賣呆兒,他倆像是見慣了這種事,不愛湊熱鬨,沈叔也回了正房,留出空間給王半仙兒發揮,院裡就剩男人的家屬以及好信兒的我。
看到王姨給男人手腳綁上紅線,大喊給你解開絆馬索,從此弘揚八方名!
我跟著都一激靈!
“來人!將金蛟剪拿來!!”
男人家屬正看的愣神,“王大仙兒,什麼叫金蛟剪?”
沒待王姨眼神殺過來,我心領神會的拿過桌上準備好的剪刀,顛顛的給她遞了過去。
剪刀嘛!
哪怕它叫尚方寶剪,也就是討個彩頭!
接過剪子,王姨對著男人手腳的紅線哢嚓一剪,“無論麵前坐何人,不必緊張他身份,自有仙家落你身,仙師身後勤指點,弟子僅須穩住心!觀想座下起八卦,兵馬無數身後排!令旗手中握分明,各路仙家聽我令!哪位仙師領頭陣,哪位報馬去打探!你若修好仙聽令!隻要你穩仙更穩,隻要你靈仙更靈!南鬥報號北鬥討令,新堂弟子救苦救難保平安!!”
語落,王姨扯下男人頭頂的紅布,他耷拉下腦袋就像睡著了。
我熱鬨看的是賊起勁!
給我自己都看沸騰了!
好像是我接仙兒立了堂口似的。
王姨沒閒著,隨後就在紅布上寫了白仙兒的姓名出處,交給男人家屬,讓他們妥善保管。
意思堂口立完了,等男人醒了,他就知道要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