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朦朧細雨,銳利的目光直視而來的,不是彆人,正是方才剛被收拾了一頓的靳雲。
他折了左膀右臂,元氣大傷。
這會兒心有不忿,含怨盯住季寰也可以理解。
但顧銀韻細瞧之後,卻發現他似乎並不是在看季寰,而是在看……她?
尤其當她將視線投過去時,靳雲不躲不避,就那樣肅著一張臉與自己對視,那清冷的神情,簡直就像是季寰沒吃錯藥之前的樣子。
驀地,顧銀韻胸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
她瑟縮了一下,揪著季寰的衣袖把他拽得更近:“季寰,靳雲在瞪我。”
那陰鷙的眼神讓她心裡慌慌的。
“能不能治他個大不敬之罪,讓人把他脫下去砍頭?”她同季寰耳語,語氣帶著幾分認真。
季寰居然也認真地思忖了片刻。
“恐怕不能。”他答,“靳雲是翊府和沈家聯手提拔上來的,不好隨意治他的罪。”
“那……那好吧。”顧銀韻撇撇嘴。
季寰比她懂政治,既然季寰說不能,那就說明確實比較難辦。
上次殺掉沈家庶子,季寰得了一身的鞭傷,這次若是對靳雲動手,翊府和沈家共同彈劾,他怕隻會更加倒黴。
想來也是,這樣一位將會在謀反中起大用途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被他們除掉。
就算今日殺死了他,保不齊明日翊府就會再提上來一位“張雲”“王雲”的,更加不好管控。
“可要讓桐戈盯緊了他。”
顧銀韻鄭重其事地提醒道,“特彆是在禪位禮的時候。”
季寰了然點頭:“嗯。”
他心知這是顧銀韻又在顧鈺那兒得了消息,拐彎抹角地給他通風報信了。
對於翊府暗中構築的陰謀,她從來不會明說。留有餘地的同時,還會不動聲色地補上兩句有關顧鈺的好話。
“沈家與你有仇,居心險惡。我兄長隻是看不慣你,才稍微幫一下他們的忙。”
譬如說眼下這般。
季寰淺淺勾起唇角,耐心聽著顧銀韻絮叨。
“兄長雖與你政見不同,卻經常讚揚你品格正直,若非如此,他是絕不會放我嫁進太子府的。”
“嗯。”季寰點點頭附和道,“我觀顧公子也是行事清白,謙謙君子,品性上佳。”
他明白夾在他與顧鈺之間,顧銀韻的左右為難,有些事情不可調和,但也不必擺到明麵上來。
是以,他願意言不由衷地說兩句顧鈺的好話,為的,就是讓顧銀韻心安。
然而顧銀韻卻不滿地戳他的臉。
“季寰,你陰陽怪氣。”
嘖,真難伺候。
季寰麵不改色,撒謊:“沒有陰陽怪氣。”緊接著他轉移話題,“靳雲走開了。”
“是嗎?”
顧銀韻果然沒有再糾結顧鈺的事情,抓著季寰的胳膊上舉,從空出來的縫隙中去看靳雲的動向。
這個怪人——
在不聲不響地盯了她許久後,又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了,隻留下一個銀白的背影,在雨幕中閃著銀白的光。
“我真不知兄長從哪兒尋來這麼個怪胎。”她小聲嘀咕道,“……我也真不知兄長在想些什麼。”
父母之仇,就一定要竊國才能報嗎?
既要竊國,為什麼不提前動手,非要等到禪位禮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