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棵梅樹，一整個冬天都不見開花，過了春天，及至初夏，它居然星星點點鼓起了好些花苞，還飄飄搖搖開出了幾瓣花來。
好啊，她落魄了，這梅樹倒得意起來。
顧銀韻氣衝衝地走了過去，踹一腳梅樹，罵道：“可惡的樹。”
梅樹一動不動，而她踹得腳疼。
此戰落敗，顧銀韻分外委屈。
她沒了在這裡待下去的心思，眼看天光漸暗，便想著到邊緣處看看抓她的人離開了沒有，然後再借著天黑逃出京城。
從臨雪軒到太子府外沿有許多條路。
顧銀韻心有所想，竟沒選擇最近的一條，而是在不知不覺中，偏到了行雲殿那一邊。
路過行雲殿時，她想著既然來都來了……
到裡麵看上兩眼，也不過分吧？
沒有太多猶豫，她便走了進去。行雲殿是太子府最宏偉壯觀的建築，也是被烈火焚毀得最為嚴重的地方。
左右偏殿的牆壁都被煙火熏燎成了焦黑色，庭院土層上，還能看見草木燒灼後的餘燼。
顧銀韻略過它們，徑直前往季寰曾經的寢殿。
那座殿宇近乎完全坍塌了，屋頂垂落地麵，有兩麵牆塌得隻剩腳脖高的牆根，另兩麵也塌了大半，好不淒涼。
支離破碎，宛若她慘淡的人生。
顧銀韻感歎一聲，踢開腳邊破損的琉璃青瓦，拎起裙擺，拾階而上，翻越矮牆，進去“屋”中。
屋中滿地狼藉，入眼多是未被徹底燒儘的殘木，和碎裂在地上的瓷片。她拾了根樹枝，俯身撥開上層雜物。
這幾乎是在做無用功，因為此處的東西大多都被燒成了灰燼，殘餘下來的少之又少，且基本上都是破破爛爛。
是以翻弄了幾下，她就放棄了。
想著還是趕路要緊。
但起身的前一刻，她餘光忽然瞥見亂木堆砌下的層層雜物裡，埋藏著一個圓滾古怪的東西。
那東西很臟，表麵覆滿了灰塵。
但是它卻神奇地從熾烈大火中完好保存了下來，半點不見被燒灼的痕跡。
顧銀韻心念微動，徒手扒開亂木，從下方掏出那個圓滾的物件。
擦去表麵的塵埃一看，她才認出，那是個木頭雕刻而成的、做工粗糙的女娃娃——是很久以前，在中秋的夜裡，季寰從她這兒搶過去的。
她也有一個，不過是個男娃娃。
賭氣出走時，那個娃娃被她隨身攜帶著，結果弄丟在了靈壽鎮上。
現在，她把季寰也給弄丟了……
顧銀韻深吸一口氣，微微揚起頭，強忍住眼中淚意，接著，她囫圇著把木偶娃娃擦乾淨，揣入懷中。
既然這娃娃大難不死，她就帶上它，她們一起去找季寰吧。
“嗚……汪嗚……”
斷牆後突然傳來犬吠，顧銀韻一僵，倏地轉頭看去。
沒多久，一條黑犬繞開殘破的牆體出現在她眼前，先是齜牙咧嘴凶狠地“汪嗚”了兩聲，片刻後認出她來，嗚嗚咽咽地撒嬌著走近。
“……小、小黑？”
顧銀韻放鬆下來，唇角微微浮現出笑意。
但她的笑很快凝滯在臉上，因為越來越多的犬吠聲傳過來了，由遠及近，逐漸變大。
那顯然不是小黑發出的，而是……時至此刻，顧銀韻隻能想到——
那些是三皇子豢養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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