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小丫頭急忙來報信,幾條街外的巡鋪裡頭,那失蹤的廚娘卻是立於階下,正憤憤不平。
她道“你們說那趙姑娘是奸細,總得有證據罷?難道隻憑旁人隨口告發,便要當真?”
“是與不是,等報得上去,自有衙門秉公處置,不消你多管。”一名差官出聲道。
又問道“那宅子裡共有幾人,分彆什麼身份?”
廚娘雖不滿,到底麵對的是衙門官人,隻好一一答了。
差官聽得她一番回答,得知院中除了尋常仆婦,竟有十來名護衛,頓時也皺起了眉,道“我已問過你們街上裡正,原先這宅子裡隻登記有寥寥幾個人,怎的突然多了這許多護衛,哪裡來的?”
廚娘道“趙姑娘是為客人,她一個姑娘家住得進來,我那主家怎能放心?自然便要安排人來守著。”
“你那主家又是誰?”那差官更為生疑,問道,“那十幾個護衛又是哪裡來的?”
他原本還是礙於情麵,從上麵給壓得下來,不得不來看看,此刻問多幾句,倒覺出其中好似真有蹊蹺,開始認真起來。
據說那宅院裡藏有不少不知來曆的人,出手狠辣極了。
他原以為隻有幾個,眼下突然冒出十幾個,這種動起手來毫無顧忌的凶漢,怎可能說安排就安排?
聽得對方問,廚娘便把李訓名號報了,又道“城中那‘李氏鏢局’,便是我那主家產業,鏢師都是現成的,不過一句話的事,並不奇怪吧?”
又道“幸而有這許多護衛,今天險些被人強闖……”
她說到此處,恍然大悟,道“不會是那些強人來特做的誣告罷?怎能聽他們瞎說!”
那差官聽得“李氏鏢局”四個字,臉上警惕之色頓消,又問幾句,便扔下廚娘,自己匆匆出了內室。
外間正等著兩名男子,一人身著錦袍,另一人則是穿著布衣。
差官一出來,便對他們道“二位,今次怕是一場誤會——那宅子主人姓李,原是李氏鏢局之主,這鏢局在城中有些年頭了,很是可信……”
“哪裡誤會了?”錦袍男子立刻站了起來,眯著眼睛斜睨,“褚林親眼見得那女子偷了田寨主兒子身上東西,又看見她把一封書信給到狄人手上,難道還有假?”
“按你這說法,那開鏢局的李家可信,那姓趙的女子可信,就隻能是褚林不可信,我們陳家不可信了?”
那差官聽得一頭的汗,忙道“陳公子這話,實在愧煞小人,褚公子自然不會胡說……隻,那書信眼下何在?若隻是尋常信件……”
那陳公子便道“通狄書信的事,我已是遣人去尋了,至於具體,當然要先把那姓趙的女子拿住了,才好去做細問。”
又催道“有事無事,去她那宅子裡一問不就知道了?”
差官勉強道“此刻已經半夜,也未曾拿到衙門裡的批文……”
“你路上遇得匪徒搶劫,上前追盜,也要拿了批文才肯去麼?什麼道理!”陳公子怒斥一句,“你可要想清楚了,眼下正是番人來降的要緊時候,若是真有私通狄人的,背地裡挑起什麼事端來,隻因為你貽誤了時機,將來出事……”
又道“你若不肯,我也懶得再催,回家同父親大人交代清楚,請他通報州府,再由州府派人來便是!”
這話一出,那差官再不敢猶豫,忙道“哪裡用得找陳公事,小人這便叫上幾個兄弟一齊……”
陳公子這才麵色稍緩,卻又提醒道“多喊幾個,那宅子裡許多人守著,個個身手都厲害得很,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差官急忙點頭,轉身出門,心中卻忍不住重複那一句“偷雞不成蝕把米”,暗暗嘀咕起來我是為官差,偷什麼雞?誰要偷雞!我他娘的是去抓偷雞的!
然則這話自然不能當著身後人的麵說,隻能憋憋屈屈地出了門,一麵趕緊喊人去報上司拿主意,一麵慢吞吞點數人頭。
而差官一走,後頭那布衣青年就再按捺不住,開口問道“陳究,你為何要這般行事?要是不小心惹出麻煩來……”
“這次是誰惹出的麻煩?”那錦袍陳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閉嘴,“田寨主那一對兒女是你陪的吧?陪著陪著,陪進大牢了!”
“父親大人眼下還跟那田寨主在灞橋談事,等人回來,見得自己一兒一女給這樣怠慢,你要怎的解釋?”
“那也不能汙蔑旁人清白啊!通狄奸細一事,怎能瞎說??我何時又見得她偷東西,何時又見得她麵見狄人了?”
“那你說說還有什麼辦法把人撈出來?”陳究語氣煩躁,“你怎的這麼囉嗦!要不是她自家不識抬舉,昨日接了我妹的帖子,兩邊見一麵,把誤會說開,或是今日上門時客氣點,叫我進去去將事情交代了,把人從牢裡放出來,哪裡至於有這般結果!”
他口中說著,右手自己有意識似的輕輕摸了摸肚子,登時發出嘶的一聲,又道“光天化日,也太囂張了!說打就打,當我是好欺負的麼?!”
“今日不給她一個教訓,將那一群瘋漢全關起來,我就不姓陳!”
褚林踟躕一下,還是勸道“不如算了吧,趁早送信給大人,請他拿個主意,說不定就是一張帖子的事,人就能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