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真的發生了暴亂,全城百姓都死了我也不會有任何愧疚,因為我已經儘可能地幫你們,也幫他們了。”
袁安江神情尷尬,笑道:
“這個本官也明白,我這次來並不是想讓你做什麼,隻是想聽你分析分析。
眼下我已經給太子說明了利弊,太子也給了手諭給鳳頭營的楊將軍。而楊將軍則帶著一萬兵馬,打算先進入青州,大概在寅時末進城。
距離現在的話,大概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有楊將軍……”
聽到這裡,薑守中皺眉問道:“為什麼這麼快就讓援兵進城?”
袁安江把一些顧慮說了出來:
“一來是怕來不及應對叛亂,畢竟太子身份特殊,他的安全最重要。二來,也怕有南金國伏兵埋伏。”
薑守中聽完後,依然覺得不妥:
“話雖如此,但還是有點太急了。我建議,讓那位楊將軍先駐紮在城外,即便有南金國的埋伏,也可以及時應對。”
袁安江笑道:“薑墨,行軍打仗這方麵我們是外行人,交給懂的人就行。楊將軍身經百戰,在朝中頗有名聲,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說實話,如果不是在當年那場與南金國戰役中犯了錯誤,被派到鳳城邊關磨練了幾年,楊將軍恐怕當上大將軍了……”
“等等!”
薑守中忽然打斷袁安江的話,“你說這位楊將軍曾去過鳳城?”
“對啊。”
“什麼時候的事?”
“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薑守中驀地起身,緊盯著對方,失聲道,“你說十二年前?”
袁安江不理解薑守中為何這麼大反應,解釋道:
“當時因青州亂民暴亂,又加上與南金國的戰事失利,楊將軍和趙總兵以及很多將領被降級,被派遣到鳳城虎門關將功補過。”
“楊將軍和趙總兵曾經是一起的?”
薑守中臉色無比凝重。
袁安江點頭說道:“沒錯,當時趙總兵是楊將軍的部下,兩人曾發生過不愉快。
後來楊將軍回來,更是將他踢出了軍營。趙總兵也是靠著朝中一些關係,再加上與燕戎作戰有功,才當上青州山子營的總兵。”
聽著袁安江陳述,薑守中驀然想起之前在錦瑟榭,瓔茉郡主說過,那位趙總兵因為看不慣上司的不良生活作風,毆打過上司。
沒想到這位上司,竟是楊將軍。
這個時候薑守中猛地意識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似乎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薑守中盯著袁安江問道:
“袁大人,當初趙總兵毆打過他的上司楊將軍,是什麼原因?”
袁安江愣了一愣,思索片刻後說道:“好像是說楊將軍作風不良,喜好男風,但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朝廷是……”
沒等袁安江說完,薑守中臉色勃然大變。
“錯了!錯了!”
薑守中立即火急火燎的說道,“真正的叛軍不是趙總兵,是那位楊將軍!這是一個局!我們都被騙了!袁大人,即刻通知城防軍,不能開門!千萬不能開門!”
屋內的染輕塵和袁安江傻眼了。
叛軍是楊將軍?
這怎麼可能?
袁安江覺得薑守中瘋了,開始胡言亂語了。
一個趙總兵叛亂就已經夠離譜了,現在又說楊將軍叛亂,簡直胡扯。
袁安江沉聲道:“薑墨,都到這時候了,你可不能亂說!”
見對方壓根不相信自己,薑守中無奈解釋道:
“十二年前青州暴亂,商人董餘埩被失去理智的暴民所殺,他的一對兒女在逃亡途中。一人死亡,一人被救。這事你聽過沒有?”
袁安江皺眉說道:“此事我是聽過一些的,據說董商人有一對兒女,相貌極為美麗,從小就很出名。
乃是一對千年罕見、雄雌難辨的並蒂蓮。當時的先帝,甚至特意派宮廷畫師前來描繪這對姐弟的畫像。”
“一雌複一雄,雙飛入紫宮。”
旁邊的染輕塵說道,“我也聽過這對姐弟的故事。”
薑守中快速說道:“姐姐叫董無絮,弟弟叫董無涯。根據傳聞,姐弟二人在逃亡過程中,弟弟為救姐姐而死。
而姐姐被一個神秘人給救了,帶到了鳳城。
救姐姐的這個神秘人是軍中官員,被派到鳳城打了幾年仗才回來。我本以為是趙總兵,但現在看來,這個神秘人乃是楊將軍!”
袁安江還是沒聽明白:“為什麼是楊將軍?”
薑守中敲著桌子說道:
“因為當時死的,壓根就不是弟弟,而是姐姐!被救的是弟弟董無涯!也就是現在的柳無絮!明白了嗎!?”
什麼!?
袁安江和染輕塵張大了嘴巴,震驚無比。
這麼說來,青州那位所謂的花魁柳無絮……竟然是男的!?
這啥情況啊。
“可……可……可你怎麼知道他是男的?”
袁安江聲音結巴,大腦一片淩亂。
“我又不是傻子,特麼連個男女都分不清嗎?”
薑守中懶得解釋,急聲說道,
“袁大人,現在我無比堅信楊將軍就是叛軍,千萬不能讓他進城!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快去通知城防軍!”
袁安江細細回想這一切,隻覺一股透骨的寒意自脊梁直衝而上,仿佛被無形之手猛然推入萬丈冰淵。
他猛地衝出屋子。
——
陰沉的天空悄然滲入一抹淡青,似乎在預告著晨曦將至。
就在這黎明前夕,天空竟不合時宜地飄起了蒙蒙細雨。
濃厚的雲翳低垂,灰蒙蒙一片,壓得人心頭沉甸甸的,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沉重與壓抑。
晦明交替之際,一支軍容整肅的萬騎鐵甲緩緩出現在青州城門外。
空氣似凝,氛圍壓抑,萬馬齊喑。
細密絲雨灑落於冰冷盔纓之上,沉靜無嘩中,唯聞寒鐵與冷雨交響。
隊伍及至青州城門前停下,隊列中一位騎著黑色駿馬的中年男子緩轡而出,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透城門,看向某處。
男子約莫四十左右,麵龐留有數條細微疤痕,背負甲胄,外披緋紅戰袍,威儀堂堂。
“城下可是楊將軍!?”
城樓之上,一位看守城門的軍官大聲問道。
“正是!”
楊武甫揮手將一塊色澤暗黑的金屬令牌丟上去。
軍官確實完身份,得到內衛通知和太子手諭的他立即對守門士兵喊道:“開城門!”
“呀——”
沉重的城門緩緩打開,裂開一線幽暗。
陰影籠罩之處,透出一抹昏黃光線,分不清是黎明透出的晨光還是城中的燈籠。
楊武甫默默看著,胯下的黑馬喘息細微可聞。
“速閉城門!”
“不許開!”
“速閉城門——”
就在這時,城內忽聞馬蹄聲急如驟風,一騎飛馳而至,馬背上的內衛大吼。
城樓上的軍官有點懵。
嗖——
一道寒光突兀而至,箭矢瞬息間穿透內衛的胸口,鮮血濺溢,染紅馬鬃。
內衛直接從馬上摔飛出去。
楊武甫拿出一副冰冷的青甲麵具,緩緩戴在臉上,目光冷峻。
他攥緊馬鞭,輕輕抬手。
“入城!”
——
玄佑二十一年,三月初一。
鳳頭營楊武甫叛亂,攻占青州,滿朝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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