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君!
深夜子時,月明星稀,衝和縣南郊外的白虎嶺也陷入沉眠,鳥雀紛紛禁聲,隻有山風呼呼,吹動枝葉嘩啦作響,使得山嶺間更顯幽寂。
縣尉廖揚意氣風發地率領二十個得力衙役埋伏在山嶺外,在他身前一個背負長劍的年輕人負手而立,錦衣藍袍,卓爾不群,他便是廖揚口中的仙師許孤山。
不遠處,縣令周坤也領著包括陳雷在內七八個心腹跟了過來。
廖揚麵帶譏諷,嗤笑道“縣令大人,案子是下官破的,驅鬼仙師也是下官請的,莫非你覺得跟過來一趟,幫點兒小忙,就能挽回自己那狼藉的名聲?”
“不是每個人都跟廖縣尉一般滿腦子都是搶功勞的念頭,本官隻是來求個心安。”麵對廖揚的挑釁,周坤麵不改色地嗆了一句,心中不停思索洛姑娘讓他跟來的目的。
廖揚冷哼,還要再諷刺幾句時,那位年輕仙師許孤山突然問道“廖縣尉,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帶好了嗎?”
“許先生放心,浸染了黑狗血的麻繩都已經給差役配上了,麻繩陣也練了一天,此次絕對不會有任何疏漏。”麵對徐孤山的詢問,廖揚的姿態放得很低。
徐孤山輕輕點頭,取出一遝黃紙符籙,讓廖揚分發給眾人。
“此鬼生性狡詐,鬼話連篇,最善蠱惑人心,爾等將此符貼在額頭處,可護佑神誌澄明,不受邪力侵襲。”
衙役們原本就對鬼邪之事頗為畏懼,眼見這符籙瑞霞隱現,一副仙家至寶的模樣,哪還會遲疑。紛紛依言貼在額頭前,頓時感覺一股舒爽的涼意透入腦海,心中的畏懼都減輕了不少。
周坤也分到了一張符籙,他正要佩戴時,卻看到廖揚將符籙分發完畢後,自己卻沒留下一張,當下心中生疑,隻是將符籙揣進懷裡。
廖揚瞥了一眼,問道“縣令大人,你為何不佩符籙?”
周坤心中疑惑更大,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廖縣尉不是也沒佩戴嗎?”
“下官是士族出身,曾修習過家傳秘法,尋常鬼物根本進不了身。”
“本官不是布陣的衙役,待會兒也不會靠近交戰的地方,就不必浪費這張神符了。”周坤的語氣不變,心中越發懷疑那張符籙有問題。
“那縣令大人自便,記得躲遠一點兒,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下官可不好跟朝廷交代。”廖揚也沒再繼續糾纏,不過卻將周坤帶來的差役一同征調了過去,並開始安排眾人在各處隱匿。
周坤舉目四望,心中突然感覺有些焦躁,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周縣令,莫要聲張,來你身後一百二十丈處的山坳後。”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坤抬眼看了看徐孤山,廖揚等人,卻見他們好似什麼也沒聽見,不由得暗暗稱奇。
看起來,洛姑娘的道行還要在徐孤山之上。
眼見周圍沒有人關注自己,周坤神態自若地轉身離開,步履沉穩地走進山坳,隻見洛道韞靜靜站在一株垂柳下,白衣獵獵,青絲飄揚,宛如一朵深夜傲放的幽蘭。
清冷,高雅,宛若謫仙。
周坤連忙上前幾步,拱手施禮“洛姑娘,下官總感覺這樁案子彆扭,但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洛道韞抿了瑉嘴角,輕笑道“案子破得稀裡糊塗,當然會感覺彆扭。但凡命案,總要講究個人證物證吧,現在廖揚說惡鬼殺人,證據呢?”
周坤腦海中豁然一亮,原來如此,當廖揚提出是厲鬼殺人取魂時,正好契合洛道韞提及的遇害孩童魂魄消失的異狀,再加上人對厲鬼的畏懼和厭惡,他便下意識地認可了厲鬼行凶的說法。
但現在回頭想想,所謂的厲鬼行凶不過是廖揚和徐孤山的一麵之詞,沒有半點兒實證。
假設白虎嶺的厲鬼並不是元凶,那徐孤山和廖揚的驅鬼行動算什麼?
嫁禍,滅口,死無對證!
周坤心中念頭急轉,突然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那張符籙,問道“洛姑娘道法通玄,煩請看一看此符有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洛道韞接過符籙,仔細看了看上麵的朱砂紋路,道“此符的原理是激發人體之陽氣外放,的確有驅鬼去邪的功效,不過,卻被人做了手腳。”
“什麼手腳?”周坤有些慌神,衙役們都佩戴了符籙,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無妨的。”洛道韞隨手將手中的符籙丟掉,清冷的雙眸流轉,投注到遠處的許孤山身上。
在那裡,徐孤山已經準備動手了,他跟廖揚低聲叮囑幾句,身形幾個縱越,仿佛飛鳥投林般衝進白虎嶺深處。
砰!
一聲宛若雷霆般的轟鳴聲響徹白虎嶺,此地的靜謐被徹底打破,山嶺深處騰起一道婀娜倩影,伴著一聲清叱,周身騰起一團團漆黑鬼霧。
“雕蟲小技!”
許孤山長嘯,手捏劍訣,背負的長劍自行出鞘,懸浮半空,被他一把握住,抬手劈出一道道鋒銳劍光,將襲來的鬼霧儘數斬滅。
“又是你,無冤無仇,為何要苦苦相逼?”女鬼看著襲來的淩厲劍光,忍不住質問。
“斬妖除魔本就是我仙道修士的本分,似你這等孤魂野鬼,貪戀紅塵,有違天道,合該誅滅。”許孤山冷哼一聲,一劍逼退女鬼。
女鬼閃身避開一縷劍光,虛幻的身軀仿佛一團霧氣,冷聲質問道“好一個仙道本分,你們替天行道,莫非隻問出身,不問善惡?”
“冥頑不靈。”許孤山冷聲嗬斥,手上的攻勢加重了三分,劈出一道道淩厲劍芒。
女鬼立時感覺壓力倍增,捉襟見肘,閃避時一個不慎,被被一縷劍光劈中,本就虛幻的魂體更顯黯淡。
“欺人太甚!”
女鬼氣急,身軀化為一團陰風颯颯的鬼霧雲海,下一刻,一枚夜明珠自鬼霧中中冉冉升起,綻放出清冷光輝。
光輝灑落,皎潔清正,不僅將襲來的劍光儘數湮滅,還將徐孤山震得踉蹌後退。趁此機會,鬼霧卷起夜明珠朝著白虎嶺外急速遁逃。
“哪裡逃?”埋伏在山嶺外的廖揚暴喝,一張被黑狗血浸透的繩網張開,對著鬼物當頭罩下。
呲呲聲響起,夜明珠清輝一晃,將繩網震碎,光芒也隨之黯淡了幾份。
“起陣。”許孤山淩空飛度,踏風追來,抬手劈出四道劍光,將女鬼截住。
二十幾個衙役毫不猶豫地甩出腰間攜帶的麻繩,默契地縱躍滾動。繩索不停地收縮纏繞,牢牢地將女鬼鎖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