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微的突然出現,徹底打攪了這個清冷寧靜的野外,也給常家和衛家都披上了一層看不見的陰霾。
大多數的時間裡,焚隱做事還是相當守“規矩”的。除非目標對焚隱非常重要,否則焚隱的殺手很少會做出滅門的事情。他們更像一群遊走在正與邪之間的清道夫,沒有善惡,隻有利益。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就像天闕台一戰,雖然地藏和道典焚隱最後一個都沒撈著,但焚隱也不至於會那種做出死逼春秋府交出秘術的事情。
有失聖地的排麵,而且也會引起其他宗門的不滿和警覺。
他們有自己的處事風格和原則,這是焚隱作為殺手組織還能安然發展這麼多年,甚至曾經還和青蓮劍宗這種聖地一起從事過針對妖族合作的根本原因。
“止”和“度”這兩個字,焚隱一向拿捏的很好。
但同樣的,焚隱一旦承接了某個刺殺任務,一般都會進行最少三輪的刺殺。三次嘗試失敗後,他們會根據目標的實際情況,新收集的情報以及上家所給出的籌碼來做判斷,是繼續刺殺,還是重新協商,亦或者退掉委派。
所以,常家一行人現在可謂是風聲鶴唳。
尤其是那個瘋女人常詩悅,自從那兩個家將的血液濺的她滿臉都是之後,那種死亡的陰影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中,讓她坐立不安。
人是一種非常奇妙的生靈,人性更是微妙,它會嚴重的受到情緒和環境的影響,也就是世人常說的“善惡皆在一念之間”。
當她得知自己的兒子衛長歌被人處刑被人虐殺的時候,她真的能做出以死相逼讓常在順從她的事情來。在那種極端的情緒下,滿腔的怒氣和不理智的衝動可以讓人忘記對死亡的恐懼。可一旦她離開了那個環境,心思稍微冷靜下來一點之後,那種差點被梟首的後怕讓她感覺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車輦之中,常詩悅一直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她不時的看向窗外,心跳的非常快,雙手不安的胡亂捏著衣角,生怕什麼時候這寶輦就被殺手一刀給劈開了。
“衛家是徹底不能回去了,衛霖這個狗東西,居然如此狠心!”
“看來他已經忘了,衛家能有今天都是我常家的幫襯…還有衛長風和藺憂憐那個賤女人,這一次,必須弄死他們娘倆!想殺我?那我就先弄死你的心上人還有那個小孽種再說,哼…”
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常詩悅在常在的帶領下終於跟常耀恒安排過來的人碰了頭。
原本這批人是常耀恒在知道了常詩悅越來越瘋癲之後安排過來保護她的,可當來人一聽常在說自家大小姐被焚隱的殺手列為目標了之後也同樣頓時大驚失色,連夜便帶著常詩悅回了素月城。
……
“你說什麼?衛霖買通了焚隱的殺手要刺殺你?”
當常耀恒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震驚莫名。
不管怎麼說,他兩人現在都是夫妻關係。就算自己這個妹妹平日裡性子極差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不論怎麼說,她都給衛霖生過一個兒子。
現在這兒子剛死,衛霖就翻臉不認人了?
還是說,衛霖其實心底早就已經受夠了這種日子,想借這個機會徹底除掉自己的妹妹?
聽完常詩悅的話,常耀恒沒有多說什麼,眯著眼睛思索著。
他自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的相信了她這個妹妹的一麵之詞,否則的話,常家也不會在他的帶領下越走越穩。
首先,如果衛霖真的做了買凶殺妻的勾當,那常詩悅死後,他又會怎麼樣把這盆臟水潑出去呢?
想來想去常耀恒也隻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把帽子扣在被他妹妹的罪過的那些跟衛長歌有衝突的修士身上,隻有這一種解釋才合理。
常詩悅和常家不存在任何的利益衝突,如果衛霖得知了自己妹妹在臥龍山拉了這麼多的仇恨之後,選在這個時機也不無可能。
想到這,常耀恒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你剛才說,殺手是什麼修為?”
“凝神!絕對在凝神大境!”
常詩悅不假思索道。
“凝神大境?”
“有意思,你說一個凝神大境的焚隱殺手刺殺你一個心火境的修士,最後還失手了?”
常耀恒的眼底閃爍著狐疑之色。
“你不信我?”
常詩悅當場又想發飆,但卻被常耀恒抬手製止了。
“你是我妹妹,你的話我自然相信。但問題在於,你聽到的,看到的,都未必是真實的。這件事,難道就不能是衛家的仇人特意在暗中挑撥?”
“仇家挑撥?我一聽到長歌身死的消息就直接趕回了常家。隨後又連夜出發趕往臥龍山,若說是仇家的挑撥,仇家就這麼清楚的知道我的行蹤?長歌被殺的消息,整個衛家也隻有幾個人知道,你可彆告訴我這幾個人裡麵有內奸!”
常詩悅也是據理力爭。
一連經曆兩次殘酷的心理打擊,她現在隻想殺人泄憤。
“況且,那殺手親口說了,是衛霖受不了我的脾氣所以想要把我殺之而後快。更過分的是,他還特地交代了殺手在殺我之前要虐待於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早就死了你知道嗎!”
常詩悅衝著常耀恒咆哮著,一旁的常在也微微點了點頭。
“少家主,那殺手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常耀恒聞言,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半晌之後,他才再次開口。
“那你打算怎麼做?”
常詩悅聽罷,眼中露出陰毒的寒光。
“衛霖那老東西不顧舊情買凶殺我,他不仁我自然不義。我早就受夠了藺憂憐那個賤女人還有她和衛霖生的小野種,我要把他們娘倆都殺了,讓衛霖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常耀恒看著已經徹底扭曲的常詩悅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你可知道,你這麼做了之後,後果是什麼?”
“如今,我常衛兩家在不少產業上都有很深的合作,一旦我們動手殺了衛長風母女倆,等於全麵跟衛家決裂,甚至直接開戰。”
“這麼多年的修生養息,常家才有了現在的基業,難不成,你想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置常家於不顧嗎?”
常耀恒說的很直白。
作為現在實際上的常家之主,他必須從全局的角度考慮問題。
就算人真的是衛霖雇傭的,那他也需要有了萬全的準備之後,才能對衛家露出獠牙。一旦兩家徹底決裂,對常家而言,最好的結果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吞並衛家所有的產業,並且把衛家斬儘殺絕不留任何後患。
否則,一旦衛家選擇壯士斷腕,保留大部分的巔峰戰力,那對常家來說可謂是後患無窮。
“那你說怎麼辦?”
常詩悅憤恨的看著兄長,指甲都紮到肉裡去了。
“此事真假我還需要再調查一番之後才能做決定,但我保證,我肯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行嗎?到是你自己,既然現在已經被焚隱的殺手盯上了,最近還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常家吧。”
常詩悅怒發衝冠盯著常耀恒看了半晌,最終一邊點著頭,一邊連說了三個“好”字,隨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常耀恒的書房。
“常在。”
“少家主”
聽到常耀恒喚自己,常在立馬應了一聲。
“你當時也在場,說說你的看法。”
“這…說實話,屬下隻是單純的覺得吧,衛家主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但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屬下是衛霖,估計也受不了大小姐的脾氣…”
說到這,常在頓了頓,偷偷看了一眼常耀恒,發現他臉色沒什麼變化之後,才繼續開口道。
“那殺手的話屬下聽的真切,他背後的雇主確實有讓殺手先折磨大小姐一番再殺掉大小姐的意思。”
“所以,在屬下看來,衛霖家主確實不能說完全沒有嫌疑。若殺手真是大小姐在臥龍山得罪的某修士暗中請的話,第一時間上有些對不上,對方行動太快了。第二點呢,那些修士背後的勢力都很一般,請一個凝神境的焚隱殺手可不便宜啊…”
說完自己的看法後,常在作了個揖退到了一邊。
剩下的,就交給少家主去煩吧。
“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不管怎麼說,這次隻是死了兩個脫凡境的家將罷了,損失倒…”
“篤篤篤…”
常耀恒話剛說到一半,書房突然響起急促的叩門聲。
隨手打開了書房的禁製,便見一個常家家將快步闖了進來。
“少家主,不好了,常隨長老的命牌,碎了!”
“什麼?”
常耀恒臉色一變,霍然起身。
剛才還說這次損失不算怎麼大,結果話沒說完,常隨的命牌就碎了?
對於常家這種層次的修行世家來說,頂天也就是三流宗門的水平,整個常家加起來也才三十多個凝神境的修士,而且大多數還都是凝神大境第一個小境界神念境的存在。一個凝神境的隕落,對常家而言,絕對是一筆不小的損失。
“不應該啊…”
常耀恒揮了揮手,讓家將先下去,隨後沉默的在書房內來回的踱著步子。
按理來說,常詩悅如今已經安全抵達了常家,常隨留在臥龍山不應該有危險才對,可他怎麼會突然被人給殺了呢?